“阿父,项羽其人,自视甚高,他才不会和您一样呢!”刘盈不屑道。刘邦稍微思忖,竟然大喜,“这么说,乃翁还是有胜过项羽之处的,那更应该发扬光大才是。”刘盈愕然,不知道这位又要整什么活儿?只见刘邦当即挥笔,写下一份战书,让人送去楚营,交给项羽。“打仗都要先礼后兵,明天阿父就要跟项羽先论论理,小竖子……你有好主意没?”刘邦煞有介事问道。刘盈眼珠转了转,突然冒出一个主意,笑道:“阿父,你看这样行不,让我来扮演项羽,和您对话,咱们就当提前演练一下。”刘邦没做太多思考,下意识点头,“这个办法不错,那就这么办吧!”刘邦刚说完,就见刘盈怒目横眉,瞬间入戏。他跳着脚,指着刘邦破口大骂:“刘季匹夫,你乃是匪盗出身,卑贱之人,寡人在鸿门放你,又受封汉中王。你忘恩负义,反而勾结诸侯,攻打寡人的彭城!寡人以寡敌众,斩杀你的联军五十余万,你的父母妻子都落在我的手里,连家人都保护不了,还敢跟寡人斗,简直不自量力!还不早早投降,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刘盈毫不留情,句句都打在刘邦的软肋。老流氓一时失神,仿佛面对真正的西楚霸王项羽一般。可下一秒,刘邦清醒过来,切齿咬牙。“逆子,敢骂乃翁!看我不打死你!”刘邦一跃扑过来,刘盈连忙转身就跑,嘴里还喊着,“我是项羽,我是项羽啊!”“呸!项羽才不会撒腿就跑!你给乃翁站住!”刘邦气急败坏。“不站,站住就挨打了!”刘盈也是练出来了,动作敏捷,刘邦气喘吁吁,竟然追不上。“小竖子,乃翁不打了。”刘邦喘着粗气道:“停下来,咱们继续练!”刘盈终于收住脚步,疑惑道:“阿父,你不许撒谎!”“不撒谎,乃翁想到怎么驳斥你了。”刘邦气哼哼说道,虽说这些话不好听,但项羽确实说得出口。刘盈点头,伸手示意,让对方辩手发言。“寡人先入关中,理当为关中王,是尔背信弃义在先,难道还要寡人谢你不成?”刘盈丝毫不在乎,轻蔑笑道:“刘季,你为了一个关中王的位置,就擅自兴兵,以兵戈加于百姓,燃战火于九州,自私自利,丧心病狂,你已过天命之年,就不知道羞愧二字吗?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刘盈情绪充沛,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憋了这么多日子,终于能光明正大痛骂老流氓了。尤其难得,是老流氓主动讨骂,自己骂他,他还要谢谢咱!真是痛快!刘邦咬牙切齿,他也听得出来,这个竖子是有亿点私心在里面的。只是当务之急,还是先驳斥项羽,等回头再狠狠收拾这个竖子!“你说寡人为了一己之私,你又何尝不是如此,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有本事就来攻城!”刘邦气急败坏道。“笨啊!”刘盈毫不客气道:“阿父何其蠢也!”刘邦一瞪眼,怒视刘盈,“乃翁哪里蠢了?”刘盈连忙道:“你这么说,就要比拳头,你肯定不如项羽的。既然是论理,就要把道理牢牢站稳!要不这样,你来扮演项羽,我来扮演汉王,再试一试?”貌似也不错!刘邦一喜,连忙抢先道:“刘季匹夫,你乃是芒砀山匪盗出身,卑贱之人,寡人在鸿门放你一条生路,又封你汉中王……岂不美哉?”刘邦得意洋洋,说到了最后,突然又觉得不对劲儿,我就是刘季啊,我怎么自己骂自己啊?又让这个竖子给我绕进去了。刘邦怒目圆睁,随手抓起一根棍子,就要抽刘盈。哪知道此刻刘盈眉头一挑,伸手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直接刘邦附体,气场全开。还真别说,竟然模仿出了几分神韵。刘邦愣住,就像看一个缩小版的自己似的。“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始皇驾崩,二世暴虐,赵高作乱。陈胜吴广之后,四方豪杰并起,六国志士兵戈不息,神州罹难,百姓扰攘……项王身为楚国贵胄,项氏苗裔,又有何作为?项王生平我素有所知,你与叔父项梁,响应陈胜,举兵起义,伐无道诛暴秦,初时有平定天下之志。奈何统兵以来,屠戮黎民,坑杀降卒,如同虎狼行千里,一路杀戮泣鬼神……”刘盈侃侃而谈,刘邦先怒,随后平静,再之后认真静听,仔细咀嚼,在心里不停揣摩。到了最后,刘邦竟然抚着大腿,仰头大笑,“行了,阿父知道该怎么办了。”刘盈却还没有痛快,因此探身道:“阿父,还是让我再扮演一次项羽,咱们反复练习,我怕你明天丢人!”刘邦信心满满,笑着摇头,“不会了,阿父明天不会丢人,因为今晚的人,已经丢得够多了!”说着,刘邦猛地探手,直接揪住了刘盈的衣领。投吸!老流氓不讲武德!刘盈大惊,“阿父,我是陪你练习,我们是扮演,扮演啊!”刘邦狰狞笑道:“没错,只是接下来阿父手痒了,需要有人充作沙包!”啊!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汉王军帐传出。周围的侍卫们纷纷退出十丈之外,装作没听见。陈平安排人,给项羽送去战书,翻身回来,想要跟刘邦商议……远远听到了惨叫之声,他怔了下,能把大王气成这样,看起来根本不用自己多事了。陈平打着哈气就去睡了。转过天,刘邦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在护卫的簇拥之下,率众登上荥阳城头。远远眺望,楚军旌旗飘扬,军容壮盛,扑面而来。汉军诸将,不免惶恐,唯独刘邦老神在在,丝毫不慌。项羽竟纵马而出,如同猛虎出笼,直扑而来。在距离荥阳二百步左右,神骏的乌骓马停住,项羽对着城头,厉声大吼,“刘季,你惨败寡人之手,还敢不自量力,负隅顽抗。就不怕寡人破城,砍下尔的脑袋!”刘邦哑然一笑,“项王从来喜欢烹人,却只要斩下我的脑袋,由此可见,项王还顾念当初一同起兵之情啊!”项羽一怔,更加愤怒,“刘季,你还有脸提当初之事,你辜恩负义,背叛寡人,你又怎么说?”刘邦仰天大笑,冲着城下朗声道:“寡人有一言,请诸位静听!”顿了顿,刘邦才不慌不忙道:“昔日二世暴虐,社稷沦亡,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四方豪杰,尽数追随。天下有志之士,皆欲讨伐无道,诛灭暴秦。项王与寡人,皆在其中。寡人曾听闻,长平之战,秦国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卒,未知是否有之。但是在新安,寡人却曾见二十余万秦军降卒的骸骨!”“秦国有坑杀之举,焚烧城池,杀戮百姓,犹不敢为也!你!”刘邦一指项羽,冷冷道:“你焚烧咸阳,杀戮关中,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项羽,寡人问你,你的暴虐,可在暴秦之上?”这一番话,掷地有声,项羽竟然不能招架。刘邦心中狂喜,总算没有白挨一夜的骂,这不就用上了!早知如此,就对小竖子轻点了。“项羽,若以暴虐来论,现在天下人当同心诛杀你这个西楚霸王才对!”“刘季!”项羽切齿大怒,“来人,将刘季之父推上来!”霎时间,就有楚军将士,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推到了城下。刘邦一见,脸色骤然变化,却又勉强忍住,只是凝视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