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醒来后，最先感到的是一丝怅然若失。</p>
强悍无比的精神力消失了，一切尽在掌握的无敌自信也没了。</p>
他现在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五级法师。</p>
不过他隐隐有种荒谬的感觉……</p>
那就是自己在梦境中使用法术的记忆还残留着。</p>
尤其是使用次数最多的闪现和隐形术。</p>
仿佛自己对法术的掌握又精进了几分……</p>
要不是身边有人，他现在就想试试这是不是真的。</p>
——这岂不是说，可以在疯王的神国里练习施法技巧？</p>
可惜了，那是疯王的神国。</p>
威廉不无遗憾地想。</p>
他飞快将这一丝杂念抛到脑后，站起身对面前的海涅恭敬行礼。</p>
“尊敬的里克·埃斯利大人，我成功了！”</p>
“你当然会成功，否则你也不会被我选中，来到这里。”</p>
海涅继续轻飘飘地装着神棍：</p>
“但你也只是成功了第一步。”</p>
威廉不禁问道：“接下来我还要做什么？”</p>
“你的母亲仍陷落在疯王的神国内，你之前去的只是精神世界。不过放心吧，她应该已经凭自己的力量远离了中心区域，你要做的就是去入口附近找到她，这一点雷德可以帮你。”</p>
威廉顿时松了口气。</p>
他已经完全信任海涅，心里可算是有底了。</p>
“那我离开之后呢，我有什么能为您排忧解难的吗？”</p>
哦豁，来了！</p>
使徒威廉发布了任务请求！</p>
海涅对他如此上道感到十分满意。</p>
“想必你也已经体会过了，在疯王的神国内，一切虽光怪陆离、天马行空，但却仍严格遵循着这个世界的规则。”</p>
威廉深以为然地点头。</p>
——那可不，我甚至想在那里面练习自己的施法技巧。</p>
他又莫名冒出了这个念头。</p>
甚至产生了把它商业化的想法。</p>
可他立即又想到，在维利塔斯的高层圈子里流传着某种说法。</p>
出生在麦卡拉，或是在麦卡拉长大的人类，灵魂远比一般人要强韧、纯净。</p>
这在平时看不出什么作用，但却是抵达至高境界的必要条件。</p>
但至今为止，也只有麦克达克家族有资格让后辈在麦卡拉定居，然后离开。</p>
并且他们这些年安排的人数也逐年减少。</p>
一方面是待在那里的后辈不安分，比如唐纳德·麦克达克这种甚至加入了永恒黎明，帮助卢库人染指麦卡拉。</p>
另一方面据说是麦卡拉大不如前，因此也就没有了继续这样做的必要。</p>
但无论哪种，都证明了维利塔斯人对外宣称的所谓“超凡商业化”也只是针对无足轻重的领域。</p>
像这种真正有着决定性影响的因素仍牢牢掌握在大家族手里，被垄断着。</p>
他们虽然大谈特谈反垄断云云，可自己的身体却很诚实。</p>
因此，威廉很确信，即使他能还原出这个精神世界，最终的结局估计也是被大家族据为己有然后封锁消息。</p>
反正麦克达克家族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p>
…</p>
“伱有想过这为什么能实现么？”海涅问。</p>
威廉摇了摇头。</p>
这话题对他而言着实有些超纲了。</p>
海涅：“因为这座四千年前的地宫下埋葬着无数旧日先民的遗骸，他们即使腐朽、即使死亡，灵魂仍然在为疯王服务，提供着‘算力’维持法阵的运行，因此所以神国内的一切事物发展才宛如真实。”</p>
“您是说……亡灵法术！？”</p>
“或许比你理解的‘亡灵法术’更加亵渎、更加邪恶。”海涅回答道。</p>
威廉心头狂震！</p>
作为奥普瑞公司的掌舵人梅尔文女士的儿子，他在耳濡目染之下，也对虚空和元灵有所耳闻。</p>
因此他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p>
“疯王奴役这些灵魂，就像你们奴役元灵。”</p>
海涅如此说道。</p>
一连听到两個“奴役”，威廉的身体都抖了两下。</p>
接着下意识地看向四周，顾及别人的目光。</p>
但随即他立马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维利塔斯，没人在意这种“语言的正确性”。</p>
“您是说，这才是魔网瘫痪与虚空灾难的联系？”威廉试探着问。</p>
“是的。”</p>
海涅幽幽叹了一口气。</p>
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不是扯谎了。</p>
而是真心话。</p>
但如果他直接对一个维利塔斯人这样说，尤其是表明了自己麦卡拉人的身份，那就是说教和洗脑，对方会强烈抵触，并寻找一切可以反驳的点。</p>
所以，谁说维利塔斯人不是“信徒”？</p>
只谈立场而罔顾事实，这同样是一种坚实的信仰，但丝毫不影响他们以一副悲天悯人与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审视、去批判、去调笑诸国的信仰，并以此为依据，贯彻自己的文明开化。</p>
而事情一旦涉及到他们自己的禁区，他们就立即变得严肃且正确起来。</p>
信仰从未消亡，只是换了种形式。</p>
海涅：“正如我之前所说，你在梅尔文的梦境中见到的，亦是世界的一种可能——从一个维利塔斯人的角度出发，将一切发展到极致后的可能性。</p>
“在这个过程中，狄克塔图拉并没有介入，一切结果都是由梅尔文的记忆所提供的样本自我运转推演得来，就像推演公式一样。”</p>
威廉心里一沉：“包括那个……灾难？”</p>
“这就需要你去理解了。”</p>
海涅摇头：“我对梦境的具体内容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但你需要清楚一点，维利塔斯人对魔网的高度依赖和无限制使用，其实就是在奴役、压榨元灵。这是对未来的透支，而这种透支，总有一天要归还，以一种比虚空灾难更可怕的方式。</p>
“疯王热衷于收集‘未来的可能性’，就是为了排除一切会阻止这种‘终末’到来的不安因素。</p>
“换句话说，祂所期待的结局，必然会由你们亲手铸造，即让世界走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p>
“比如你的母亲，正是在维利塔斯那愚蠢的六人议会的指使下来检查麦卡拉是否‘安然无恙’。</p>
“所以你明白我要你做什么了吗？”</p>
明白了……</p>
全都明白了。</p>
先前接收的所有信息在此刻画成了一个圆满的圈。</p>
威廉从未感觉自己对世界的认知有这么清晰过。</p>
他甚至比自己专门研究虚空的母亲更清楚灾难的来源，知道了魔网瘫痪的根本原因。</p>
以及……</p>
另一条时间线上的灾难。</p>
即使对方没说，他也能够猜出来。</p>
那个世界，想必最终是被虚空吞没了。</p>
这便是疯王想要看到的终末。</p>
“我都明白了……这一年来，麦卡拉发生了诸多变化。”</p>
威廉低声道：“这对我们、对这个世界而言无疑是良性的，所以灾难才会提前结束。但这一切对于维利塔斯人，尤其是鼠目寸光的六人议会来说，是不愿看到的。</p>
“雷德的职责是从无数种可能性中拯救了我，而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要保护麦卡拉所发生的事不被维利塔斯知晓，守护您的存在，这既是在拯救我和我的母亲，也是在拯救这个世界！”</p>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拳头，胸口从未如此滚烫过！</p>
“不愧是我看中的使徒。”</p>
海涅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丝笑意。</p>
“雷德会配合你的工作，我相信你们两个的智慧。</p>
“另外，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下一个‘变数’是谁。”</p>
威廉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p>
“是，大人，我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