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始鸣。
万物出乎震。
夜里一声惊雷,似乎将天地从沉睡中唤醒,在度过漫长冬季的凛冽风雪后,世界终于沁染开一丝春光的明媚。
盘龙山公墓。
初春时节,在这远离城市喧嚣的青山间,尚且泛着几分冷意。
苍穹之上,堆积着灰蒙蒙的阴云,天地空寂,一袭春雨,濯洗着群山清冷的景致。
“啪啪……”
朦胧的细雨敲打在伞面上,轻奏着悠然的旋律。
在那苍穹的乐章间,世界好似都变得更加空灵静谧。
中年男人蹲着身,他身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大衣,约莫四十来岁,相貌间还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俊朗,正用白酒仔细清洗擦拭着面前的墓碑。
在藏蓝色大衣的左臂处,绣有白底盾形的臂章,金色的橄榄枝上,银色的刀剑图案相互交叉,颇为精美,这是监察局的标志。
叶亭序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沉默地站在他的身后。
黑色的大伞遮挡着这绵绵的冷雨,可也有些伴随着轻风,吹拂在他们的衣裳上。
待擦拭干净。
男人将酒瓶放到一边,粗糙的大手缓缓拭过碑文,墓碑上雕刻的字眼,是那么熟悉。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早已深深铭刻在他的脑海中。
【先考祖父秦公佑弛老大人墓】
【生于二零一二年四月】
【故于二零六六年七月】
【孝男秦尧敬立】
男人微眯着眼睛,轻叹一口气,随即便直接在一旁润湿的地面坐下,地面的雨水沾润了他的裤管,却并不在意。
他的身形倚靠着墓碑,瘦削的身躯顿时放松下来,好似在那冰冷的墓碑上,还遗留着些许属于父亲的温度。
秦尧右手缓缓从大衣的衣兜中掏出烟盒,静静点燃一根香烟,平静的面庞上掠过一丝疲惫,遥看着远方的天穹。
他的目光很是深邃。
可近看才能发现,他的左眼竟没有一丝光泽,眼眶周围也有着一些细微的疤痕。
叶亭序握着雨伞的把手,他的手很稳,迎着风也没有一丝动摇,不让一滴雨洒落在男人的肩头。
“呼。”
秦尧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目光瞥向阴沉天幕下,少年挺拔而立的身影。
“亭序,拜祭一下你秦爷爷吧。”
秦尧嘴角微微翘了翘,温声道。
在烟雾缭绕间,男人的眉眼中多了几分哀意和缅怀。
“是,秦叔。”
听到他的声音,身后沉默的少年低声应道。
叶亭序将雨伞放在一边,站在墓碑前,细雨很快湿润了他的发梢,漆黑的瞳孔中则是倒映着碑文的字眼。
倏忽间。
一股巨大的悲伤疯狂涌出,仿佛要吞噬他的心灵。
少年强忍着不露出什么异常,可那年轻的面颊上还是不自禁多了一抹苍白,露在袖外的双手也微微颤抖。
他抿了抿唇,心中喃喃:
“佑弛啊……”
“我回来了。”
……
谁会凝望着属于自己的墓碑
在他的记忆中,弟弟佑弛那稚嫩的模样,明明是那样鲜活,耳畔甚至还能回响起那调皮活泼的声音。
那时候,佑弛只有十一岁。
可仅仅是转眼间,从另一具躯体中醒来的他,却触碰到这般不可思议的命运。
叶亭序看着另一面墓碑上空旷简短的碑文,心头空落落的,时而传来一阵阵地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