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中毒这件事是绝密,整个东宫因他的突然倒下而陷入极度的紧张。
傅归荑本想趁乱先离开,被眼疾手快的赵清强硬留了下来。
赵清客气道:“现在太子殿下如何中的毒尚未可知,傅世子您是殿下昏迷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不能离开。”
傅归荑冷笑:“我进来之前你们已经搜过身,总不可能是我下的毒?”
赵清心说看你一副巴不得太子殿下永远别醒来的表情,若不是他亲自检查过,恐怕他也很难不信是傅归荑动的手。
赵清神情严肃:“不敢,只是太子殿下中毒一事兹事体大,所以有劳傅世子等殿下清醒后再定夺您的去留。”
傅归荑知道裴璟受伤这件事不能走漏风声,沉吟片刻扯下随身玉佩递给赵清:“烦请公公派人去长定宫通知我的长随一声,就说我与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需要四五日,让他不必担心。”
赵清神色稍缓,恭敬地双手接过,保证一定把东西和话带到。心里却在嘀咕,傅世子对她这长随未免也太看重了,可不像一般的主子对仆人,倒像是小辈向长辈报备行程。
傅归荑找了个离裴璟最远的厢房住下,一日三餐皆在屋内,无事绝不踏出房门一步。
她还问赵清要来了纸笔,以及《南陵六记》,自个在屋里慢慢看。
赵清本以为傅归荑会闹着回去,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准备,没想到她就是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屋子里,一点也不给人添麻烦。
这让赵清对傅归荑又高看了一眼,能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既不急忙解释自证清白,又不惊慌失措鲁莽行事,这份从容着实罕见。
换做普通人早就吓得六神无主,说不准情急之下还会做出点荒唐事。
而她直到太子殿下醒来前也没多问半个字,提半点多余的要求。
整个人冷冷清清的,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随时能抽身离去。
事实上太医已经得出结论,是裴璟胸口的那一道划伤带的毒,只不过毒素很少,他的身体素质又异于常人,因此隔了很久才发作出来。
裴璟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在他昏睡的这三□□堂有无异动。
他年幼去北蛮为质,离开故国多年根基尚浅,再加上掌权的时间不够长,许多世家门阀看似已被他打压得匍匐在地乖乖听话,实则一直在暗中蠢蠢欲动。
所以他才会召集世子进京为质,来警告他们背后的家族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不要与南陵世家暗中勾结。
裴璟得知有几个不怕死的这几天试着蹦跶了一下,他闭了闭眼,手指烦躁地揉上额角。
一年,他一定会在一年内拿到傅家的骑兵和池家的矿山,掌握了这两样的东西,他再也不必受门阀世家的掣肘。
“她人呢?”裴璟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在昏迷前做的事。
赵清立即会意:“傅世子这几日一直待在西侧的厢房里。”他又把傅归荑传出去的话,还有要的东西,以及这几日吃的,用的,事无巨细地报给裴璟。
裴璟听后切齿道:“一句都没问孤。好得很,叫她过来。”
赵清领命。
傅归荑那日认出裴璟是中毒后就知道她必定无法顺利离开,这几日闭门专心读书,顺带写了点东西。
赵清过来传话时,她刚好收笔。
裴璟淡淡扫了眼傅归荑,她表情漠然,清冷的双眸里既没有愤恨恼怒,更没有激动关心,仿佛他裴璟在她眼里与其他陌生过客没什么两样,无法牵动她的情绪。
裴璟心里莫名冒出一股火气。
“过来。”裴璟胸口燥意上涌,声音变得沉厉,伺候久了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的表现。
傅归荑面如常色,不卑不亢地走到他榻前跪下。
裴璟斜倚着迎枕,冷冷看着她:“你这是觉得自己有错,提前认罪?”
傅归荑淡声道:“不能让殿下达成所愿,是臣的错。”
裴璟被气笑了:“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自己爬上来动?”
傅归荑身体微僵,好半天没说出话,垂眸遮住眼底闪过的一丝屈辱。
她没想到堂堂一国太子在青天白日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
南陵号称礼仪之邦,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裴璟见跪在下面的人头埋得很低,肩膀微微颤动着,羞愤难堪的模样比冷眼寡语看上去顺眼多了,心口的火莫名消散不少。
他不肯轻易放过她,继续逗弄:“傅世子今日若拿不出个章程令孤满意,就别想走出这道门。”
傅归荑强压胸口的火,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双手高举过头献给裴璟。
裴璟不以为意,随手拿了起来,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微微一愣:“这是……”
傅归荑嗓音清丽,不骄不躁:“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满意。”
裴璟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抬眼示意赵清把人赶出去,最后只留下他和傅归荑两人才开口。
“这都是你写的?”
傅归荑:“是,此乃我傅家的御马,控弓之术,里面还有对不同地形作战所使用的骑兵弓箭、马具改良草图,只不过由于人力物力有限未能付诸实践。”
裴璟盯着手里的白纸黑字,他上一刻还在极力肖想的东西,下一刻就这么轻易到了自己手里,颇有些不真实之感。
“孤怎么能确定,这是真的,而非你糊弄杜撰?”裴璟的呼吸有些急促,指甲在纸上留下印痕:“抬起头看着孤回答。”
傅归荑抿了抿唇,仰头对上裴璟冷然的目光,“我可以用性命保证,以全族人头担保,您可以马上叫人按照图纸打造实践,若有欺瞒我当即引颈受戮,绝不反抗。”
裴璟乌沉沉的寒眸一动不动地盯视傅归荑,看得她心脏如急促的鼓点一般,差点绷不住面皮装出来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