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都听不清家里人跟他说了什么,好险没把饭吃到鼻子里,回到前院自己的屋里,倒头就睡着了。
睡了一天一夜,吃饭都叫不起,许听澜忧心忡忡,怕他身体吃不消,甚至给他灌了两次参汤。好在第二天自己饿醒了,爬起来饱餐一顿,满血复活。
看着耐造又皮实的儿子,夫妻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随后家里就不太平了。
等待放榜的日子里,怀安带着侄儿侄女上房揭瓦下水摸鱼,把家里能拆的地方都拆了,实在无聊,又去霍霍谢家。
亲爹岳父看在眼里,心里都憋着火呢,只等八月三十日放榜,考过了一切都好说,要是考不过,先卸他一套胳膊腿,以泄心头之恨!
第199章
在等待放榜的日子里,怀薇编写的《字海》上市了,甫一出版便引起了巨大轰动。
书本风靡京城的同时,人们都在纳闷,沈怀薇是什么人,从没听说过啊。
得知沈怀薇的真实身份之后,坊间出现了两种说法:一种是对其大加赞赏,如卓文君、鱼玄机一般的奇女子;一种则是大加抵制,认为妇人编书纯属滑天下之大稽,谁要是买了这套书回家学习,会贻笑后人的。
怀安拆家拆的正起劲,放榜之前本不打算回国子监的,听说《字海》在国子监引起了强烈争议,也不得不赶回去探听一下情况。
率性堂中,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
正方以博士杨牧为首,他们认为女子与男子在读书做学问上并无差别;反方以率性堂监生柳子毅为首,认为《字海》与《说文》同类,都属字范,让天下男子以女子之书为范,实在是牝鸡司晨,荒唐至极!
除此之外,还挑出了许多训诂字义有争议之处,以佐证他们的观点。
怀安认得这个柳子毅,是大理寺卿的次子,也是林修平的最好的朋友。
当年收拾了林修平之后,柳子毅一直看不惯他,其实也并不完全因为林修平,主要还是看不惯怀安整日一副嚣张的样子。
因此对于怀安的姐姐出书这件事,作对的更加起劲。
怀安也因此看清了这个世界对女子的苛刻和偏见,这本《字海》几经校核,又特意请了岳父亲自修订斧正。倘若署名是谢彦开,可想而知该是何等的受人追捧,只因作者是沈怀薇,就被鸡蛋里面挑骨头。
“一丘之貉,一路货色。”怀安恨恨道。
曾尚几人劝道:“吹毛求疵罢了,不要往心里去。”
“我只是不明白,他们看不惯,不看就是了,为什么总想方设法毁掉?”怀安握拳道。
曾尚道:“这种人不是向来如此吗?”
怀安也知道,改变世俗偏见,是一个漫长且痛苦的过程,他只是心疼姐姐,耗费数年之功,为天下读书人谋便利,却要经历这样的贬低和质疑。
顾同得知此事后,以家事为由向庶常馆告了长假,打算带已经怀有身孕的怀薇离京一段时间,回老家养胎。
怀薇却不过一哂:“不遭人妒是庸才,我走什么?”
其实这些都是她的意料之中的,因此并不打算逃避,她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认可《字海》的好处,这些声音自然会销声匿迹。
……
至公堂内帘之中,阅卷工作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第一场的上等卷,经过同考官的推荐,在主考官的审阅之下,共取中了九十八份,而中试者中,有一名在第三场的试卷有污损被剔出,整场成绩作废,也就是说,共有九十七份试卷取中。
但北直隶全省的名额为一百名,因此同考官们必须从第二三场试卷中择优补荐,选出三份填补空缺。
按照以往的习惯,凡是同考官推荐上去的文章,除非数量超额,主考官几乎不会黜落,也很少有补荐的机会。毕竟经过长时间的阅卷之后,大家都很疲惫,再去仔细批阅第二、三场试卷,别说精力不济,就是时间上也不够充裕。
可是这一科的乡试主考由孙燮担任,他向来严谨细致,对待每一份试卷都认真审阅、严格把关,不符合要求的直接黜落,弄到最后名额不够,还差三名。
同考官们只得压着怨气,日夜赶工,从第二三场的试卷中各推荐一人,交由孙燮裁定,总算赶在张榜之前凑够了一百个名额。
……
放榜这天,怀安和谢韬一起去贡院看榜,同行的还有谢韫和芃姐儿。
贡院外的告示墙下已经黑压压挤满了生员,他们故作轻松的相互攀谈着,实则内心都很煎熬。
谢韬低头看看自己,和怀安一样一身颜色鲜亮的锦袍,再看看一大群方巾襕衫的生员,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禁埋怨起怀安来:“你看谁像我们似的,穿得像个暴发户。”
怀安道:“你懂什么,万一落了榜,显得咱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谢韬还未反驳,一声锣响,惊得他险些从车椽上掉下来。
其实桂榜已经贴好,只是时辰未到,还覆着一层红绸。人们循声回头,只见两名顺天府的官差鸣锣开道,引着一名揭榜的官员阔步走来。
议论声戛然而止,人群默默散开,让开一条通往告示墙的通道。
官员走到榜单前,缓缓揭开了红绸,将本科乡试举人名单揭晓。
随后便是更加可怕的安静,人们纷纷屏住呼吸,在榜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随着一声“我中了!我中了!”的欢呼声,人群开始骚动沸腾,间或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疯也似的冲出人群,也有人呼吸愈发急促,化作失望的啜泣。
一时间,欢呼声、庆贺声、悲切声、安慰声此起彼伏,好一出人间悲喜各不同的大戏。
怀安十分淡定的站在车架上,拉出了千里镜。
“找到没有,找到没有?”谢韬紧张的连声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