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鸾这个贱人,她凭什么这么肆意张扬,凭什么这么优雅,凭什么在她们跪着的时候,还能站着!
陆氏咳完,见着沈青鸾这幅模样,更是气得脑瓜子阵阵地疼,指着她怒道:
“你个不孝不娴的孽障,你们沈家就是这样教女儿的?教的这么牙尖嘴利,我倒要修书去沈家好生问一问!”
沈青鸾侧头笑了笑,似是讥诮,又似是什么都没有。
她的脑子沈前所未有过的清明。
人总是在被怒骂之后才从愤怒委屈的情绪之中抽离,然后便是后悔方才为什么没能好生回击。
沈青鸾却没有这种困扰,盖因这样的指控,前世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她早就想明白,究竟该如何回应。
她以手抚鬓,慢条斯理道:“祖母要写信给沈家,青鸾自然不能阻止,只是不知祖母要写些什么?”
陆氏脑仁萎缩了一瞬。
沈青鸾怎么是这个反应?她不怕吗?
要写些什么?
她绞尽脑汁想着,片刻后沉声道:“你不孝长辈!”
沈青鸾佯作恍然,徐徐道:“原来在镇远侯府打点庶务是为不孝,教养子女是为不孝,照拂妾室是为不孝,有话直说是为不孝。
我沈家家训,取忠、取直、取信、取义,没想到君家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取惰、取谗、取媚语羡上,取刻薄寡恩。
恕青鸾无能,学不来君家的家教,祖母写信回沈家的时候不如好生问一问,看沈家族学教不教得了君家的人?”
她闲闲一笑,如牡丹盛绽,美不可言。
落在陆氏眼里,却是恶魔索命,让她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被君呈松气得本就堵塞的胸口,霎时更疼了。
“你……你,你!”
沈青鸾挑眉,洗耳恭听。
跪在地上的杜绵绵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脑中灵光一闪,忽然直起身子愤愤道:
“夫人怎能如此对老夫人说话,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年纪大了晚辈本就该多有顺从,似你这般老夫人说一句你便回上三四句,哪就像个晚辈了!”
陆氏那被堵得半死的胸口这才通了一丝气。
她大口“嗬”了一句,苍声道:“原来是绵绵,难为我这些天病着没能见你,你是文娘的妹子,跟鸿白本就有亲。
如今又多了这层关系,日后咱们该好生亲近才是,你该多来福寿堂走走。”
杜绵绵激动得手指都发颤。
憋闷了这么些日子,总算叫她找到机会了!
哈!好你个沈青鸾,自以为在镇远侯府只手遮天,对老夫人也敢如此无礼。
殊不知陆氏虽然老,在这内宅也是无可撼动的助力。
杜绵绵跪行几步到陆氏面前,泪眼朦胧地抬头:“妾身在闺中原就钦佩老夫人,如今给大爷做妾,心中更是将老夫人当作自家长辈一般爱戴。
只要老夫人不嫌弃,妾身愿意日日侍奉老夫人,当牛做马也甘愿。”
陆氏面上一阵动容,亲自伸手拉起杜绵绵的手拍了两下,“好孩子,你跟文娘一样,虽没有那出口成章的本事,越是这样说的话才越是真心。”
翠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是在点谁呢?
没出息,有本事直接光明正大说她家夫人,看夫人怼不死她们!
沈青鸾玩味地看着这一幕。
君倩等人以为她在害怕,或是后悔不该对陆氏口出狂言。
殊不知,沈青鸾心中笑得直打跌。
她怎能不笑!
前世陆氏和杜绵绵,两个却是彼此都看不过眼的仇家。
都说婆媳是天敌,这话套在陆氏和杜绵绵这对名不正言不顺的孙媳身上却也适用。
盖因陆氏厌恶杜文娘,更厌恶跟杜文娘长得相似的杜绵绵。
而杜绵绵心高气傲,厌恶陆氏仗着长辈的名头每每对她指指点点,这两人一碰面,便要指桑骂槐地呛两句。
而沈青鸾每每从中调停,更是落个两头不讨好,还要被君鸿白斥责她掀风起浪。
没想到如今,她们两个竟做出一副亲如一家的模样,就是不知这会,她们心中是真如表现出来一般和睦,还是强忍着恶心和厌恶呢?
却是叫沈青鸾猜中了。
这会陆氏和杜绵绵两个,心中都是一阵反胃,兼悲哀。
陆氏嫌恶杜绵绵一个贱妾,下九流的商户女居然敢跟自己攀亲。
杜绵绵却是嫌恶陆氏一张老脸老手,还要摸着自己的手背。
只是为着对抗沈青鸾,两人却不得不强忍恶心彼此演着亲密无间的戏码。
杜绵绵又哭了几句,才扭身看向沈青鸾,“夫人,妾身敬重您的品德才愿意追随您,可您如此对待长辈,妾身实在不能视而不见。
今日哪怕是冒着惹怒您的风险,妾身爷不得不说这句公道话,您的的确确是错了!”
沈青鸾看着她,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