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恳切,发自肺腑,张成儒说他虽没了仕途和功名,可毕竟也是科举出身,学问没有丢过,他还可以重新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总有一天能闯出一番天地。
但是现在,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说:“沈确,我阿娘同意咱们和离,也收你为义女,可是我却还没同意,我想通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走了,替你去将岳父大人找回来。晋王殿下又如何,他也有许多无奈和不得已,未必是你的良配,他身处高位,那是何等的凶险,水深火热、尔虞我诈不是你该承受的,你也并非攀龙附凤之人,咱们一起,我会用一生来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晋王殿下能做到的我也能,他做不到的我还能。我走了,找到岳父一起回来见你,我要认真同他抢老婆了……
沈确哭笑不得,这不是添乱吗,他去和青就能找到人吗?他又没去过那个地方。
刚巧李鸾嵩进门,看到了她手里的信,放下药碗闷声道:“我问过了,他趁夜里已经出了城了。”
天呐,他动作倒是快。
沈确扶额,原先担心阿爹进山遇到危险,后来得知了继母的事,便开始怀疑这是一个圈套,恐怕阿爹的处境比想象中还要危险,这下好了,又跑掉一个,还要担心他的安慰。
沈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口。
李鸾嵩哂笑:“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追他了,一个文弱书生还口出狂言要去救人,就凭他……”
他十分不屑,说得云淡风轻,却咬得后槽牙咯咯直响。
沈确一边喝着参鸡汤,一边看着他生闷气。
那一晚沈确又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有些昏迷,李鸾嵩预感不好叫来了太医,果然,她中招了,患上了时疫。
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所有坏事都让她摊上了。
李鸾嵩撵走了所有人,将门反锁,她一定不想传染给别人,可是他不是别人。
沈确昏迷不醒,李鸾嵩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亲自煎药、喂药,替她敷上凉帕子降温,帮她擦拭手心、脚心、脖颈儿,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她的病很重,来势汹汹,整个人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能用的药都用上了,还是不见效果,李鸾嵩急也没用。
这期间,张家来人让他撵走了,沈菘蓝要来照顾,也让他撵走了,帝后亲自登门他仍旧不见……他对外说是两个人都病了,这样他才能留在她身边。
炖的补汤她不知吞咽,顺着嘴角都流了出去,李鸾嵩没有办法只能含在嘴里再喂给她吃,一点一点地渗进去,好歹吃了小半碗。
就这样,几乎每一顿饭、每一碗药都是他一口一口喂进去的。
他很紧张,总怕她真的丢下这一切不管了,时常给她按摩,陪她说话:
“媆媆啊,有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要怕。咱爹我一定能找到,刘氏也一定能找到,至于那个张成儒,等我找到他先打他一顿,都什么时候了还添乱。”
“他以为他是谁,竟还跟我比,不知天高地厚。”
“媆媆,我觉得你退烧了欸,有没有舒服一点啊。”
“你不能丢下我啊……”
一连五日,他不晓得偷偷流过多少眼泪,昔日那个战场上的杀神此刻俨然变成了六神无主的傻小子,哭起来没个完。
他在外如钢铁一般,却将所有的软弱和柔情都给了她。
第五日的时候,沈确终于清醒了。
被外头的日光刺得睁开了眼,就看到李鸾嵩肿成了桃儿一样的双眼和蜡黄憔悴的面容。
李鸾嵩高兴坏了,叫了太医来诊脉,沈确竟奇迹般地好了。
她虽昏迷却听到了他说的每一句话,知道他做的每一件事,也明白他心中的彷徨和恐惧,怕失去她,怕没有完成答应她的事,怕她失望……
一个人对你这般小心呵护,怕是真的将一颗心交托了出去,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沈确说:“或许是老天爷不要我吧,好似睡了一个好觉,梦到了好多人,有我阿爹、阿娘,还有你。”
李鸾嵩擦泪傻笑:“是吗,还有我,梦见我了吗?”
沈确说是,“梦见殿下因为找不到我爹爹哭个没完;梦见殿下陪我说话、帮我降温、还给我按摩;还梦见殿下将我吃不下的药和汤含在嘴里喂给我吃,也不怕我传染你……”
“李鸾嵩啊。”她含着泪叫他,“你是在借机轻薄我吧。”
李鸾嵩忙摆手:“不是的,媆媆,我实在没有办法,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那双略有些干的嘴唇便吻了上来,热热的,软软的,轻轻的,盖了个章。
“李鸾嵩。”她眼里盈满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等阿爹回来,咱们就成亲吧。”
李鸾嵩悬了五天的心哪里经得住这般忽上忽下的折腾,听到这句话已然泣不成声,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连连点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好在李鸾嵩没有被传染,这倒是给了沈确极大的启发,这五日她究竟吃了什么,不但能痊愈还没有传染给别人。
然,还没等她好利索,宫里头传来消息,时疫扩散了,宫中倒了一半的人了,甚至比民间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