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灯灼灼燃烧着,偶尔发出毕剥之声。
时公公倔强地凹着造型,一张老脸红到了脖子跟,宁死不看那几位美娇娘也不看沈确,执拗地对着她跪在床榻边,半垂着头一语不发。
“时公公,把你的人领走吧。”沈确拿一根手指戳了戳他,时公公不动。
“你不动?好,那我动。”沈确作势起身要走,被他一把拦住,再抬头时泪眼婆娑:
“殿下啊,老奴不能晚节不保啊。”
沈确:……
“殿下若是执意如此,那……老奴便撞死在殿下的床边,也算是全了老奴的心,以后就能日日守在殿下床边了。”
沈确:……你吓唬我?!
“好吧,好吧。”沈确看着他当真的模样,实在不忍心再逗他,压低声音道:
“那我给你指条路。”
时公公抬头:“殿下请说。”
“你把这几位神仙送到邕王府去给老五,我听说他人被禁足可是没消停,给她送去吧,也免得他再祸害清白的小娘子。”
时公公点头应是,这才起身,掖了掖眼泪:“老奴这就去,老奴知晓此事重大,打死都不会走漏风声的,殿下请放心。”
殿内终于清静了,沈确望着帐顶想起张冠华。这个小姑子虽说对她并不友好,但她毕竟年少无知,多半是长辈教唆,她不想看着她毁掉自己的人生。
作为过来人,沈确还是希望她能够擦亮眼睛看世人,不管是家人还是情郎,看得透彻分明,做人才不会太辛苦。
但愿她能明白她的一番苦心吧。
清晨,阳光撕破云层,照得晋安城仿佛镀了一层金。
可不就是个镀金日吗,举官制在秦王李鸾翼的部署下正式拉开帷幕。地点选在了闹市区的乐坊靡香阙。
若问为何要在这种声色场所实施政令,那可算是秦王殿下的一番苦心了,毕竟是掌管户部的人,对获取财富颇有些独到的见解。
靡香阙常年门庭若市,往来非富即贵,台上的歌舞表演更是精彩绝伦永不间断,这里的茶点饭食亦是大大地满足口腹之欲,且最重要的是,这是个纯粹干净的地方,来听曲子放松交友的多为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财的人。
选在这种地方交银子举官,首先身心舒畅,往来友人看到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或者两下一攀比互不相让,多掏出银子也是水到渠成;而且这里人多,举官制一下子便能声势浩大地宣传开来,吸引更多的人来,李鸾翼希望事情办得圆满,着实花了不少心思。
果不其然,才一大早,靡香阙门口已经排满了长队,屋子里更是连下脚的空都没有了。
李鸾翼亲自上阵,问询、登记、建议、落定、交银子、发回单……简直不能更顺利了。
而且为了避免出错,他在登记主簿上清晰记录:何许人,年龄,举荐人,官阶,银钱几何,并且为了公平,一式两份,举官人手里亦是留有一份以作核对之用,并再三告知只一级官职,相谈甚欢后笑送离去,迎接下一位。
精细,周到,耐心,一丝不苟,堪称完美。
眼看着这才一上午,好似原定的计划几乎就要完成了,秦王殿下喜笑颜开,更有干劲儿了。
看了看手里的战绩,国库充盈在望,官阶这么举荐下去要不够了,回去上报父皇增扩名额啊,真真是满心欢喜,眼看着前途无量啊。
可这世上的事吧,若是人家有心算你无心,不管你做得多么滴水不漏,也难逃一泻千里的命运。
靡香阙对面的品茗居里头,李鸾峰放下了被掀起一角的帐帘,问身后的随侍:“安排的人都来了?”
“回王爷,按照您的吩咐只来了一部分,举官制三日,每日都有且占绝大多数。”
“如此甚好。”李鸾峰穿上披风戴上兜帽出了品茗居便一脚蹬上一辆蓝顶马车,“去周小娘子那里,该她出场了。”
这一切被品茗居三层雅间的二人尽收眼底。
李鸾嵩给沈确斟茶,道:“你这招使得好,老三这个人好大喜功,考虑欠周全且喜欢捣鼓小把戏,若是这么走下去,恐怕又是一个老二。”
沈确端起杯子,浅淡的茶香飘入鼻息,她轻抿了一口:“是您点拨得好,三殿下看似不爱出头,其实总喜欢躲在后头坐山观虎斗还唯恐天下不乱,以为自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那便让他瞧瞧自己究竟什么斤两,小惩大诫长个教训,以后走上正途不是件坏事。”
说完这话,她抬头看他,“可是殿下就这么纵容二皇子嚣张下去吗?”
李鸾嵩苦笑一下,继续饮茶。
是啊,没有谁比他更难过了吧,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手足却是身边最看不得他好的人。
气氛有些压抑,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忽然,隔壁传来熟悉的声音:
“瞧见没有,举官制很成功啊。三殿下这次又要立功了。”
“是啊,大殿下举荐了他,这不是给自己树立了对手吗。”
“此言差矣,这才是举官制的核心嘛,大殿下不是狭隘之人。”
“就怕他太不狭隘咯。”
一阵诡异的笑声。
“你们笑什么,有什么秘辛是我不知道的吗?”
又是一阵静默,接着一人道:
“你们听说了吗,大殿下是个断袖。”
那一刻,李鸾嵩的杯子没拿稳,茶水洒落一身。
沈确亦是惊呆了,但是来不及帮她整理,忙竖着耳朵倾听。
“千真万确。我听说是大殿下亲口对皇后娘娘承认的。”
沈确一瞬间脸红,忙对着李鸾嵩比口型:“我什么都没说。”
李鸾嵩点点头:“我也没说过。”
然,隔壁的八卦愈演愈烈:
“恐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我听说大殿下不止断袖,好像……通吃。”
“通吃?”
声音一下子高亢起来,都能想象出那群老臣们兴奋扭曲的嘴脸。
“听说,大殿下正在同一位臣子的夫人那个。”
“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