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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

迪安敲响了山坡对面邻居家的大门，准备“交任务”。

“早上好，亨德森夫人。”

“迪安？这么早有事吗？”女人似乎下夜班不久，穿着一身宽大的睡衣，头发蓬乱、睡眼惺忪，

“是这样的，我前天帮你找猫的时候，发现了你家里面存在一点意外状况，我觉得还是跟你聊聊更好，”迪安笑着说，

女人把他迎进大厅。

迪安往皮沙发上一坐，原本正盘在不远舔毛的橘猫顿时喵呜一声、跳下沙发逃进了卧室中，“对了，达斯汀不在家吗？”

“他七点多就到镇中心的商场里找同学玩去了。”亨德森夫人送上了一杯咖啡和一盘蔓越莓饼干，坐在迪安对面，“所以，伱说的意外状况是…”

“在此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这很重要，请你务必诚实回答。”迪安双手按住膝盖捏了捏，尽量以平和的口吻问，“你还爱着你的丈夫约书亚·亨德森吗？”

这句话让亨德森夫人表情一僵，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

“他虽然去世了三年，但一直活在我心里。否则我早就带着达斯汀改嫁。”

“那你平时有没有一种微妙的感觉，约书亚从没离开，而是一直待在这栋房子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女人愕然道，“约书亚的葬礼上，我和一群人亲眼看着他被埋进公墓的地里！”

“你丈夫的遗体当然在棺材里…”

“但我指的是他的灵魂。”迪安正色道，“上次我下地下室找猫的时候，就发现你丈夫的灵魂在跟喵喵玩耍。”

“上帝啊！”亨德森夫人捂着嘴惊呼了一声，“越说越离谱了，世界上根本没有幽灵！”

“很抱歉吓着你，但我说的每一字都是真的。”迪安脸色从容，不徐不急地解释，“约书亚当初在这栋房子里去世的，又因为遗愿没有了结，所以灵魂一直徘徊不散。”

“喵喵发现了这位前主人，所以经常为他送去苹果派，就成了你口中的失踪。”

“如果你没有撒谎，”亨德森夫人豁然起身，瞪大眼睛飞快地四下打量，“为什么我和达斯汀看不到他？我们才是他的亲人，他不在我们面前现身，却去见你。”

“这并非他的本意，一般人看不到幽灵，但我不同，我是一个灵媒，你听说过吗？”灵媒的身份也是迪安唯一敢摆到台面上的，毕竟国各地宣称自己是灵媒的人成千上万，真真假假分不清，“我天生有灵视的能力…不仅能看到幽灵，还能跟他们交流。”

“什么灵媒？就是电视里装神弄鬼的骗子，我才不信那个，别说了，迪安…否则我怕忍不住叫霍普把你关进监狱清醒清醒。”

亨德森夫人向着大门口挥了挥手，绷紧脸送客，

“你走吧，我就当你今天喝多了开玩笑。”

“我有证据。”迪安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乩板，把镜片放到了她左眼前，对准电视机边空无一物的地方。

同时释放出了乩板中的约书亚的灵魂。

女人眼睛眯了一下，屋子里突然下降了好几度，凉嗖嗖的风拂过她苍白松弛的脸颊，就像情人轻柔的抚摸，撩动了她的心弦。

一道投影一样不真实的淡青色人形，突兀地出现在女人视线中。

中年男性、稀疏的头发，圆润的脸颊和啤酒肚，一点也不英俊、潇洒。

但让她熟悉到灵魂深处。

约书亚？

亨德森夫人神色恍惚，呆立在原地半分钟才如梦初醒。

她不信邪地放下乩板。

视线中人影消失。

再度抬起乩板。

唰——

那张脸映入眼帘。

相比于记忆中永远保持着令人安心的笑容的样子，此时他整张脸宛如扑克毫无感情。

“迪安…这是魔术吗？”亨德森夫人转头问，声音发颤，却蕴含一丝期待，

迪安回以静静的微笑。

“呜呜，三年了，三年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女人大叫着冲过去拥抱人影，但双手径直穿了过去，抱住了一团空气，

“怎么回事？”她紧张地转头问，对着空气一阵手忙脚乱地触摸，“为什么碰不到他？”

“你忘了吗，他目前只是一道虚幻的幽灵，自然无法触碰。”

“连你也不行？”

“我帮不了你。”

“我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亨德森夫人左手举起乩板观察，同时右手触碰男人的侧脸，只能隐隐感觉自己彷佛摸到了一层薄得不能再薄的雾气，动作稍微大一些，都会把雾气彻底驱散。

喵…

一道橘黄色的闪电突然蹿出卧室，跑到亨德森夫人和幽灵脚下，扬起了琥珀色的眼眸看了一眼，然后贴地滚了一圈，露出软绵绵的肚皮，彷佛在叫死去的主人宠幸自己。

迪安看这只调皮猫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

“他的脸怎么了？”亨德森夫人柔声问，“为什么这么僵硬？”

“变成幽灵后，感情和记忆也会逐渐淡化，但别担心，他一直牢牢记着你和达斯汀。”迪安说，“他最后的愿望之一，就是继续为达斯汀治病，所以他一直心心念念讨回一笔欠款。”

迪安从公文包里逃出了九叠纸币，整整齐齐地摆到了桌子上，那墨绿的颜色磁铁般吸住女人的目光。

“这是我替他收回来的，如今我把它们交给你，九万刀，请务必收下。”

迪安从费奥多手上抢了十九万刀，不介意分他们一半，也当作个实验。

拿到另一半，他手头的存款重新涨到了前所未有的22万。

亨德森夫人吃惊地捂住了嘴，“我从没听说有人欠了约书亚这么大一笔钱。”

“约书亚为了挣这笔钱冒了点风险，怕你们担心才没说。但达斯汀需要这笔钱。”

女人看了看桌子上的美元，又看看身前半透明丈夫。

这是天上掉馅饼的美梦吗？

她伸手使劲往脸上一掐，强烈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

“迪安，电视里的灵媒们都像大明星一样前呼后拥，每次帮人通灵动辄索要数万美元报酬，可我什么都没给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迪安微笑着说，

“一个游泳冠军，看到河边快要溺死的人，伸手救一把。这不过举手之劳。”

迪安说完话，就见进度由百分之百暴涨到百分之一百五。

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

女人深呼吸，

“那，我不能触碰约书亚，但我能跟他说说话吗？”

“有个办法，你记得万圣节的时候玩过通灵游戏吗？”

“嗯。”

“那简单了。”

迪安取出一副占卜套装，稍微指导了女人一遍，直到她记住了，又自作主张地给幽灵增加了一个愿望，

“你丈夫还有一个愿望——家团聚享用一顿美餐，我建议你马上开始准备拿手好菜。”

“约书亚最喜欢吃我做的苹果派。”亨德森夫人温柔地看了幽灵一眼，“但达斯汀在商场，我得把他接回来。”

“你准备午餐吧，我帮你把他叫回来。”

……

迪安推门离开，开车赶到了镇中心的霍拉迪克商场。

开启上帝视角扫描了一遍，脸上露出一丝怪笑。

商场背后的巷子里，达斯汀正在三个小伙伴陪护下，与两名头发发卷的同龄男孩对峙着。

“瞧瞧，青蛙脸、小基佬、无牙仔、倪哥，你们这群畸形的怪胎和废物在这儿干嘛？”个头矮一些的卷发男孩儿趾高气昂地用手指点着四人的胸口，而四人都目光躲闪，显得有些懦弱。

“大概是找个隐蔽的地方，布置他们的DND邪教仪式，发动邪恶的诅咒，”旁边高一点的男孩儿刻薄地说，“还记得吗，不久前咱们学校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莫名其妙昏迷不醒，后来居然死掉了，我一直怀疑是他们在捣鬼。这四个恶毒的小巫师给那可怜的男生下了诅咒，杀害了他。”

“别胡乱开玩笑，我们根本没见过他，怎么可能诅咒他？”达斯汀摸了摸鸭舌帽，有理有据地反驳，“他的死跟我们无关，而且DND才不是什么邪教仪式，它有趣又充满深度，还需要聪明的头脑和惊人的勇气，只有懦夫和学渣才会污蔑它。”

“你在威胁我吗，无牙仔？”卷发男朝着达斯汀靠近一步，咄咄逼人地用手指戳他因病的下凹的锁骨部位，戳得他疼得倒抽冷气，“你那老奶奶的烂嘴再动一下，敢给我下咒，我爸爸会拿着枪杀光你们的一家！”

这戾气十足的威胁让四人脸色一变。

爸爸一词更是让达斯汀怅然若失。

“我们走…别理这两个蠢货。”迈克朝三名小伙伴勾了下手，然后径直越过两个拦路者，结果卷发男孩儿故意伸脚把他绊了一跤，迈克重重摔倒在地，闷哼一声，下巴磕破了皮。

“哈哈，走路小心点，青蛙脸。”两个小恶霸看到迈克的惨状相视一笑，心满意足地转身走出小巷。

三名小伙伴手忙脚乱地扶起迈克，

“没事吧，伙计。”

“不要紧，就是有点疼。”

卢卡斯看着两个恶霸的背影双眼喷火，喘着粗气，威尔则表情怯怯。

“回去擦点药，别把这事放在心上，”达斯汀深呼吸，拍了拍迈克的后背，自我激励，“我们是人，不能跟两条恶狗计较。”

“没错，他们就是两条乱咬人的卷毛泰迪，”迈克揉着下巴笑了起来，

“比特才对，臭烘烘的比特，咬回去我都嫌嘴脏。”卢卡斯眨眨眼，露出大白牙。

四个小学生你一言我一语，把刚才被狠狠欺负的憋屈抛到脑后，迅速变得欢快起来。

……

这么小就会精神胜利法？

迪安收回上帝视角，车开到巷子口，

“达斯汀、威尔…”

“嗨，迪安，你这几天去哪儿了？”威尔远远朝他挥了挥手，腼腆一笑，“怎么没来家里找乔纳森？”

“最近忙工作，过几天闲下来再去。”迪安意味深长地说，“听音乐时教你的拳击忘了吗？该出手时就出手，否则学了也是白学。”

威尔羞愧地红着脸低下头。

“达斯汀，亨德森夫人在家里等你。”迪安推开了副驾门，“上车，我送你回去。”

“又有什么事，喵喵又丢了吗？”达斯汀一脸不情愿，“我们马上要去对付吸血鬼领主，少了我这个吟游诗人，战斗百分百没戏。”

“不是猫的问题，有个大惊喜等着你。”

“惊喜？Byebye，各位战友，把进度给我留着，下午再一起打！”

……

“达斯汀，刚才那两个小恶霸的行为我都看到了，你要不要学几招防身术？”

汽车上，迪安问，

“我不喜欢暴力。”达斯汀果断摇头，

“那就这么让他们欺负，就这么打不还手？”

“打回去没用。”达斯汀像飞翔的鸟一样伸出手感受车窗外急速飞掠的气流，咧嘴一笑，露出没牙的嘴，“对付他们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理会。”

“小小年纪境界就这么高。”迪安不再强求，自己有仇必报，但这小孩儿跟他明显不是一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