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哔哔一句，我就把他从直升机上扔下去。”陈勇威胁道。</p>
这句话明显不是和罗浩说的，罗浩心里清楚。</p>
“啪~~~呕呕呕~~~”</p>
异响声不断传来。</p>
“什么情况？”罗浩问道。</p>
“到了你自己看吧，对了，准备清洗，妈的，一身屎。”</p>
“……”</p>
罗浩愣住。</p>
正常来讲，陈勇在医院里修行功德，对患者算是很不错的那种医生，比较和蔼。</p>
除非开车的时候，脾气特别暴躁。</p>
可现在。</p>
罗浩忽然意识到陈勇说要把患者从直升机上扔下去不是开玩笑，他所有的耐心都已经被磨没了。</p>
不过罗浩理解。</p>
患者自己觉得小题大做，这是心里没逼数的一种做法。</p>
传说中几乎所有口服百草枯的患者在最开始都不觉得什么，有说有笑，直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活生生被憋死。</p>
可当他们知道错，积极配合治疗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p>
“你别特么使劲！吐，啪~~~”</p>
“我挂了。”陈勇怒气冲冲的吼着。</p>
冯子轩也愣住，这是怎么了？</p>
换别的患者，就陈勇的这个态度，一个投诉少不了。</p>
但这可是罗浩医疗组的小老板，平时陈勇也不这样。</p>
没等冯子轩询问，罗浩就看见天边有一个黑点越飞越近。</p>
来了！</p>
罗浩眯着眼睛，注视着小黑点，脑海里一遍一遍的过治疗的过程。</p>
整个过程肯定很艰苦，而且重点还在两周内的各个时间点。</p>
深深吸了口气，罗浩凝视直升机。</p>
突突突~~</p>
直升机飞近，罗浩隐约看见陈勇的姿势古怪，不是正经抢救的姿势。</p>
再近，罗浩看见庄嫣奄奄一息，趴在直升机边上，脑袋探出一半，陈勇好像坐在庄嫣的后背上。</p>
这是个什么姿势？！</p>
不对，是跪在庄嫣的后背上，而庄嫣身边是一个男人，看样子20多岁，应该是患者。</p>
他和庄嫣一个姿势，陈勇双膝各自压在两人的后背上。</p>
这是抢救？！</p>
罗浩愣住，这是捉捕罪犯吧。</p>
冯子轩看见陈勇跪在庄嫣的后背上，脸色变得极其难看。</p>
随着直升机越降越低，罗浩哭笑不得。</p>
庄嫣吐的鼻涕都出来了，完全没了之前精致、严谨的知性风采，狼狈不堪。</p>
一边呕吐，庄嫣一边哭，刚刚听到隐约的哭声就是庄嫣发出来的。</p>
而她身边的患者……</p>
更是不堪入目。</p>
男人满头满脸都是大便，哪怕隔着上百米，罗浩都隐约能闻到犀利的臭味儿。</p>
臭味儿似乎带着破甲的功能，甚至隐隐对罗浩的精神力产生了破坏。</p>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p>
罗浩没想到口服百草枯的患者竟然满头满脸都是大粪就来了。</p>
他嘴角挂着口涎，口涎的颜色不对劲儿，不是白色而是屎汤子的颜色。</p>
可这一切并不是全部。</p>
罗浩万万没想到的是，真正的考验还没出现。</p>
等直升机降落，连医大一院急诊主任，身经百战的老专家都愣住，逡巡不敢上前。</p>
哪怕人碎成无数段，肠子洒的满地都是，老主任也不会后退。</p>
但看见一身屎、还在不断喷屎的患者，他还是犹豫了一下。</p>
罗浩一只手拉住平车，顶着直升机螺旋桨带来的风冲上去。</p>
“罗浩，这特么是什么活！”陈勇骂道。</p>
“……”</p>
罗浩刚要解释，下一秒，他看见患者的鼻孔里有一个东西冒了出来。</p>
白色的、带着淡黄色点缀的蛆虫从患者的鼻子里缓缓的爬出来，合着鼻涕眼泪，就像是他脑子已经被蛆虫占据了似的。</p>
我艹！</p>
这时候就连罗浩都傻了眼。</p>
他一下子怔住，怔怔的看着蛆虫扭着肥墩墩的身子，从患者的鼻孔里往出爬。</p>
难怪庄嫣会吐的没了人型，</p>
难怪陈勇会骂骂咧咧的，强烈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p>
换自己的话，也未必能做到多好。</p>
似乎陈勇已经做到了极限，至少陈勇展示了强大的腰腹力量，在保持平衡、压住两人的同时，还在努力喂患者喝粪汤子。</p>
“张嘴！”</p>
陈勇膝盖用力，一只手抓住男人的头发，另外一只手舀了一瓢粪汤子从他嘴里灌了进去。</p>
这一幕把罗浩都看傻了。</p>
虽然一路上都在用粪汤子催吐，这对患者是救命的举动，可亲眼看见和想象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p>
“勇……哥……呕呕呕~~~”庄嫣已经没力气说话了，趴在直升机上，看样子奄奄一息。</p>
虽然那瓢粪水没灌进庄嫣的嘴里，但她受到的伤害却比患者还要深。</p>
精神伤害，实质伤害，免疫各种防护。</p>
“啪~~”陈勇直接一个嘴巴子抽在男人的脸上，随后再次抓住他的头发，“你爸让我随便打，你不老老实实的喝，信不信老子恁死你！”</p>
一瓢粪水半灌半洒，患者随后剧烈呕吐。</p>
白色的蛆虫被直接喷出来。</p>
中间夹杂着百草枯的刺激性气味儿。</p>
“上车！”罗浩醒过神，上前开始搬运患者。</p>
所有人都犹豫了一下，罗浩是第一个“醒”过来的，把患者拽下来。</p>
那股子百草枯+大便的怪异味道薰的罗浩睁不开眼睛。</p>
经过数字强化的五官六识此时此刻把所有负面效果强化，让罗浩无法忍受。</p>
这特么也是人遭的罪？</p>
可没别的办法，罗浩闭上眼睛，眼泪横流。</p>
把人拽到车上，罗浩马上感觉到患者要自己下车，他在努力挣扎着，一点都不配合。</p>
妈的。</p>
百草枯中毒的患者就是烦，刚开始的时候一点事儿都没有，完全不像是患者。</p>
电光石火的瞬间，罗浩学着陈勇，回手一记耳光抽在患者的脸上。</p>
这应该是罗浩第一次打人，不算在美国的遭遇的话。</p>
连罗浩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对患者动手。</p>
“你再动，我就把你摁住，继续灌屎。”罗浩冷冷的说道。</p>
挣扎的患者好像老实了一些。</p>
“医院的污水处理站，新鲜的屎有的是。”</p>
“……”</p>
“你要是配合，我会用医疗的方式给你洗胃、灌肠。”</p>
“呜呜呜~~~”</p>
罗浩耳边传来患者的呜咽声，只要正常点的人，都不回拒绝罗浩的话。</p>
对此，罗浩深表遗憾。</p>
也就是和李教授认识，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拖延，要不然罗浩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这么极端。</p>
平车上的患者还要动。</p>
“给你脸了是不是！”罗浩愤怒，睁开眼睛，下一秒却马上闭上。</p>
太辣眼睛了。</p>
陈勇也是个人才，就这，他都能一路护送回来，还一直给患者灌粪汤子。</p>
也算是能文能武。</p>
“呜呜呜~我翻个身~~我要吐，呕~~~”</p>
罗浩叹了口气，自己竟然被薰的大脑短路，现在患者应该是俯卧位，不应该是仰卧位。</p>
误吸，粪便进入呼吸道，严重的感染。</p>
又一次深深的叹了口气，罗浩抱着患者，协助他翻身趴在平车上。</p>
患者来不及感谢，开始剧烈呕吐。</p>
粪便的臭味以及百草枯的另类刺激性气味儿随即弥散在空气中。</p>
“送icu！”冯子轩站在五步以外，指挥抢救。</p>
平车的轰鸣声中，罗浩带着急诊科的大队人马直奔icu。</p>
冯子轩没跟着过去，而是来到直升机旁，伸出手扶着陈勇下来。</p>
陈勇看着彪悍，其实也狼狈、虚弱到了极点。</p>
“谢了，冯处长。”陈勇道谢，口罩上都是污物。</p>
随后两人把庄嫣拽下来。</p>
庄嫣就像是重症患者一样，下来后躺在地上，脸色苍白。</p>
又把庄嫣拉去一边，她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p>
“小庄，没事吧。”</p>
“冯叔，呜呜呜~~~”庄嫣泪流满面，委屈的呜呜呜的哭着。</p>
“让你别去，赶紧找个地儿洗个澡，冯处长，您帮着联系下。”</p>
陈勇摘掉口罩，啐了一口，“我们谁联系都不行，就这，哪都不让进。”</p>
“好。”</p>
冯子轩知道，开始打电话联系，并且安排了一个护士看着庄嫣，别洗澡的时候摔了，这才急匆匆的赶去icu。</p>
……</p>
……</p>
注：400毫升百草枯来自羊城第十二人民医院中毒救治中心的一次抢救。</p>
粪汤子，来自16年前我遇到的一个喝农药的患者。</p>
那天，我还年轻，急诊科鸡飞狗跳，现在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p>
(/35911/35911478/10100563.html)</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