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姚家的事儿就传开了，外面议论纷纷，学院里也不甘落后，许怀义等人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身边的同窗都在说着姚昌骏被杀害的消息。</p>
“那不是怕姚昌骏反水卖队友吗，灭了口，那些被攥着把柄的人才能安心踏实。”</p>
姚长远很想问到底是谁，都要灭口了，您还替他瞒着甘心吗？可话到嘴边，想到灭门之灾，又忍了回去。</p>
“可惜，那死士被抓住后，不等审问，也自尽了，线索又断了。”</p>
“父亲，儿子再去求孟家，求瑶瑶帮忙，她在皇帝那儿能说的上话，也许……”</p>
许怀义哼笑，“聪明人就不会走那条路，九死一生，值得吗？”</p>
但心里都明白，锦衣卫能事先埋伏在姚家，为的可不是保护姚昌骏，而是守株待兔，只可惜，兔子抓住了，又死了，白忙活一场。</p>
“谁抓住的死士啊？不会是姚家的人吧？”</p>
李云亭意有所指的道，“一旦成功，就值得了。”</p>
“那你还去凑啥热闹啊？不怕被一锅端了啊？或许，你在人家眼里也是一条鱼。”</p>
他派人去凑热闹了。</p>
许怀义并未遮掩，点点头，“在牢里，都有人去灭口，回到家，对方就能放过他？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就算他在牢里撑着没说，对方也不会相信他了。”</p>
姚昌骏躺在床上，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看起来就像是个死人，他原本闭着眼，听见儿子的声音，才勉力睁开，沙哑的挤出一句，“长远，为父这身子，是好不了了，以后，姚家就指望你撑着了……”</p>
接下来，姚昌骏挣扎着，又给他交代了些家里的事儿，对其他人如何安置，以后路要如何走，都一一叮嘱，短短盏茶工夫，说的断断续续，七零八落。</p>
趁着下课的空当，俩人在无人的角落里嘀咕，“姚昌骏死了。”</p>
几位皇子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飞来这横祸，考校功课是假，借此罚他们才是真的，但原因呢？</p>
顾欢喜秒懂，“所以，姚家晚上会很热闹了，不光有幕后的人派去的杀手，还有皇帝的人守株待兔。”</p>
许怀义翻身对着她，一脸纠结，“媳妇儿，我总觉得今晚应该去姚家盯着。”</p>
姚昌骏叹了声，“你就当是厉鬼吧。”</p>
“别说，好孩子，什么都别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别猜也别琢磨，事情在为父这里，就到此为止了，如此，皆大欢喜，说不定……”姚昌骏吃力的扬起一抹笑，“说不定还能给你挣个功名。”</p>
那详细的过程描述和兴奋的劲头，好像在现场亲眼所见。</p>
“好家伙，死士可不是谁都养的起的……”</p>
姚昌骏继续道，“心里不要有怨恨，成王败寇而已，怨不得谁，当初是为父自己走了这条路，自然也早就想到会有今日之果，但为父不悔，若是能用死，给你挣个好前程，为父这条命也算死得其所。”</p>
许怀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踏实。</p>
之后，建兴帝忽然把几个成年的儿子都叫去了御书房，考校功课，自从几个儿子出宫开府后，顶多是问一下办的差事如何，压根不再提功课的事儿，但今天冷不丁的考校，还专挑那些冷僻的知识，结果可想而知。</p>
数九寒天，冷风刺骨，膝盖触到没一点温度的石阶上，针扎一样的疼。</p>
姚长远追着问了好多遍，是不是在牢里还遭受了什么事儿，奈何姚昌骏的嘴巴严实的犹如河蚌，怎么都撬不开，他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只能用亲情和责任试图去激发出父亲体内的生计。</p>
许怀义抿抿唇，问他，“你将来会走那条路吗？”</p>
李云亭顿了下，摇摇头，“不知道，现在不想，但以后，谁又说得准呢？也许会身不由己，也许会被情势挟裹，你呢？你会不会？”</p>
“住嘴！”姚昌骏忽然高声喝斥，挣扎着坐起来，喊得太急，呛着了嗓子，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p>
姚长远募然想到什么，脸上唰的没了血色，身子轻微颤抖，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那，那您……”</p>
闻言，姚长远的眼泪唰的流下来，简直肝肠寸断，“父亲，儿子不要，儿子只想你好好活着……”</p>
姚长远内心满是凄凉，一波波的寒意，席卷全身，叫他茫然无措，“父亲，你说，是不是咱家真的被厉鬼缠上了？所以才有这么多灾祸？”</p>
姚长远打了个颤，顿时面无血色，“您，您……”</p>
“父亲！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您还瞒着儿子有什么意义？您说为我好，可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万一哪天落在对方手里，连个准备都没有，岂不是更被动？”</p>
“我又不露面，就是看个戏，好奇而已，想知道能钓到大鱼不？”</p>
这答案，足以让李云亭品出深意来，他定定的看着许怀义，“我希望，我们始终都在一条路上。”</p>
夜色越来越深，整个京城都笼罩在寂静的黑暗里，只偶尔听到几声狗吠。</p>
姚昌骏颓然道，“长远，别问了，为父不会告诉你的，那不是你该知道的。”</p>
“不愧是我媳妇儿，就是聪明……”</p>
姚长远赶忙上前帮着顺气，端起旁边的茶杯，小心翼翼的喂着他喝了几口水，这才缓了过来。</p>
许怀义点头，“我也希望。”</p>
许怀义淡淡的道，“肯定是觉得躲不过了，要是老老实实的死了，还能给家里人挣条活路和前程，要是不知趣，搭上的或许就是整个姚家人的命了。”</p>
姚昌骏无力的靠着他，“长远，刚才的话切不可再说，我若知趣，顶多死我一个，若是不知趣，那咱姚家，谁也逃不了，你难道想惹来灭门之灾吗？”</p>
顾欢喜被他闹腾的也睡不着，没好气的锤了他几下，“你搁这儿烙煎饼呢？”</p>
许怀义道，“不救也不行啊，在牢里能安稳一时，还能安稳一辈子？”</p>
李云亭点了点头，“也对，那你猜，姚昌骏有没有把真相内情告诉姚长远呢？”</p>
许怀义虽已猜到他会死，却还是觉得这消息来的有些突然，“这么快就死了？”</p>
“听说，姚昌骏是被人一剑戳死的，死状虽然难看，但并不多痛苦，那杀手也算是给他个痛快吧。”</p>
宫里也没有秘密，很快，几位皇子罚跪的事儿，就传了出去。</p>
许怀义清楚，这是建兴帝怀疑姚昌骏跟几位皇子争储有勾连，这才借机敲打他们，可是他清楚，幕后的人很可能是楚王，楚王是故意挑起矛盾，离间皇帝和几个儿子的关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p>
朱焕的死，定然是指向了二皇子，昨晚的死士，身上八成也印着其他皇子的痕迹，这些似是而非的线索，让本就有疑心病的建兴帝如何能相信几个儿子是无辜的呢？</p>
估计，这次连大皇子都未必落下，谁叫他后院的女人们太能干了，到现在还忙着在外面刷声望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