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现在已经在朝廷中引起关注,又有成功带兵的声望,也有那些幸存者众的人气,回去论功行赏的进步,也少不了,要打动他,也就趁这时抓紧了。
“党项人。”
突然看见一小撮穿着皮袍的人,在军营中用餐的人,顿时有些'骚'动,还有人丢下餐具,跳起来本能的去抓兵器,这些日子追逐逃亡的战斗,让他们神经时刻高度紧张,警惕'性'几乎变成条件反'射'的本能。
“稍安勿躁,他们是直属中军胡陌营的党项兵。”
领头的虞候大声安抚道。
“出自西山拓跋、石城野利、细封几个部姓,从战事开始后,就奉命混入奴刺人中。”
千里之外的广州城小海(珠江)渡头,也迎来了新的一天的船客。靠岸的船渡上,各'色'旅人纷纷换乘上车,在马夫的吆喝声中,慢慢悠悠的驶进了颜'色'斑驳的广州老城。
岭南道古属蛮荒,多大山密林,道路崎岖艰险,因此有唐一代,中原进入岭南的主要通道,经灵渠由桂江入西江一路水道,岭南的物产和客商,也是溯西江入桂江,经灵渠入长江的支流湘江,从长江水系转往京师、中原各地。
后来宰相张九龄,开元四年(716年)11月,召集民夫,开凿大庾岭新道(即大梅关),并在两旁植松以改善贩运通道。自从取代西江桂江灵渠湘江道,成为南北水运交通的主要干道,南下岭南,或北上内地者,大都取此道。沿北江至韶关,入浈水,越大庾岭道,下章水经赣江入鄱阳湖,进长江经运河而通往中原各地。
作为大唐以长安为重心的五横四纵之一,通海夷道的始发站,广州却是另一番光景。
城中光是长年留驻外夷海客十数万家,所谓“蛮声喧夜市,海邑润朝台”、“常闻岛夷俗,犀象满城邑”的繁荣景象。据说唐代的“广州通海夷道”已长达14000公里,是当时世界上最长的航道。商船队伍从广州出发,经南亚各国,越印度洋,抵西亚及波斯湾,最西可到非洲东海岸。“海旗幢出,连天观阁开。货通狮子国,乐奏越王台。”(见韩愈《南海神广利王庙碑》)
其中一辆私家的马车上,两名客人,正在饶有趣味的大量着沿街异域风情的街景,穿流如织各'色'肤'色'、行头和口音的人等,长者没说什么,倒是年轻一些的那位,已经忍不住不是发出种种的赞叹声。
“大人准备去哪里,。”
接送人是个老广州的落地户,脸膛被海风吹的呈现一种深'色',看着对方的脸'色'请示道。
“先绕新城一边,再去海神庙把,我想瞻仰下曲江公的手迹。”
长者开声道,他约莫四十出头,皮肤是一种养尊处优的白皙。
“好咧。”
新建的广州城,是在拆毁了昔日开元名相宋,任广州都督时的土城墙,重新拓宽出来的。因为旧城墙在海贼之'乱'损毁严重,所以这次向外拓宽了半里,广州商人出资重修了一道两丈宽五丈高的石砌城墙,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所用的缝隙,都不惜成本的用海南特制的灰浆抹过。
老城区格局变化不大,保留了大部分官府机构和市肆,现在主要以唐人居民为主。新城区以广州外港的扶胥港海神庙为核心,在广州老城外的猎德、石门、瑞石、平石、大水、白田、大通等八镇,按照藩坊(外国商民聚居区)、归化坊(入籍人口考察区)、唐坊进行分布,主要用以安置那些藩人百姓,也是他们的活动区域。新区没有围墙,而是按照若干的方圆,修建了若干个屯堡,将新城区都覆盖起来,通过几天十丈宽的大道连接起来。新开的横城大道上,也用条石和卵石,分出了车马道、行人道和铺前地。
马车转了大半天走完这一圈,才在年轻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驶出内港区,又穿过繁忙如织的货栈区,到了扶胥外港南端的南海神庙。珠江出海口外水域为“大海”,伸向内陆的珠江为“小海”,因外来船舶不能进入小海,扶胥港成为南方最大的对外贸易港。
“这南海神庙,又称波罗神庙。”
接送人的介绍间,中年人的眼光已经看到了一座乌瓦漆柱白墙的建筑。
这座庙宇并不大,却是按照三架两间建设的,南海神庙前,是天宝十年(公元751年),前朝宰相张九龄奉旨封南海神为“广利王”,祭立的《南海神广利王庙告碑》的遮亭,各种陈案上的香花彩表,诸牲供物堆满了前后,几乎将小小海神庙四周淹没起来,让人无处'插'脚。
现在正是夏季信风最后一茬出海的时节,祭神问卜而远航的商人最是不计手笔,又逢传统的波罗诞庙会,因此人山人海,旗鼓喧然,杂耍百戏,最是热闹的时节。他们也不得不在老远就下车步行,挤了一身汗,才到了地方。
“我还想去藩市瞧瞧,日后怕没这个机会了。”
他叫宋若思,和三十年前在本地当任广州都督的开元名相宋,有那么点远亲的关系,本朝并没官员经商的禁条,因此当年宋任上,也安排了一些族人在这里打理营生,事实证明了这位前辈的眼光,这些年无论朝中如何'潮'起'潮'落,这些南海的经营却成为支撑家族的重要来源。
他也是新一任的市蕃使,掌管海上往来的船舶贸易、接待蕃客和征税。唐'政府'对外国商人来贸易,只要是按规定依数交付价值(货税),和官市(官买)之后,就任百姓贸易(私人经营买卖)。因此市蕃使为广州诸要之首。
不过他能够被差遣到这个肥缺上来,在于众多的政治角力中能够脱颖而出,多少还借鉴了某些裙带关系,比如某位枢密大人新收的姬妾,能够攀上点关系,这也成为最后决定他被外放的重要筹码。
只可惜了一朵剑中名花,那些长安子弟,心目中女神一般的人物,却不得不屈身去侍奉这么一个权贵呢。以想到这里,他就不免叹息起来。
既然迎接他的是当地的族人,倒不急着先去上任了,而是在当地族人的陪同下,先在重建的广州城里各种市墟走马观花一回,也打听到一些东西。
“海上龙王,陆上梁门”
重新踏上回程的宋若思,咀嚼着这个谚语,表情有些微妙。
海上龙,就是说的是南海赫赫有名的大海贼海龙冯若芳,此君早年横行海上,足迹远及西夷列国,据说在万安州,冯若芳的“奴婢居处,南北三日行,东西五日行,村村相次”。其中多大食、昆仑奴。
但是这么一位桀骜不驯的强横人物,却也要屈从在,那位地上梁的门下,不但退养万安州,还主持分家众子孙,并把家住的继承人送到那位大人身边做侍从,
这地上梁的崛起不过是这些年的光景,却依靠来自北方远远不绝的人力物力,在流人为主的海南荒岛上经营处偌大的局面,并且通过文治武攻的手段,将触角遍布南海。
哪怕在陆地上,地上梁的权势也是了得,竟然能把那些海贼家的子弟,洗白了作为地方的学生,由州上举荐去参加长安的科举大比。
公主邑司、南海都督府、南海巡检使三司,几乎参与和把持了唐人在南海的大部分营生和活动。直接把住了海路的命脉,若是没有没有南海巡检的堪合,什么船都别想出海远行,就算给你侥幸偷偷出海了,也会遇上海贼、风浪之类的意外,然后人货尽失,从此人间蒸发。
“这东海官,西海贼”
他想想又问道,接待的族人叫宋铭旺,与他相仿年纪,辈分上却是晚辈,相当知情凑趣,也很健谈,几乎知无不言,不免有些放开城府。
“又是怎么说。”
“这。”
这位晚辈却不禁脸'色'变了变,看看左右,这才比较委婉的解释起来。
“无非就是说南海现在海面平靖。”
原来,这些年的海贼经过南海都督府的扫'荡'和清理,已经放弃在南海的大部分活动,只剩下一些小打小闹由生计艰难的渔民兼职的小股海贼。
因为,那些有点势力的海贼船帮,都跑到小昆仑海以西去讨营生了,那里全是与唐人关系不大的番船,没有被南海巡检追缴的风险,势力比较大的还可以直接堵在人家港口外守株待兔,收取保护费,甚至上岸攻打抢掠一些城邑。既有打击国外竞争对手的因素,也有为开拓前驱的意味。
因为,南海都督府,随后会以追缴海贼的名义跟进,与当地达成联保协议,派人办团练,设立据点煮盐屯田开矿,招徕人口以备海贼侵袭。如果有不识相的,目前还没有听说过有人幸免的。不过这东西就不能明说了。
“大人可知,他们还有三不抢的行规。”
宋铭旺又转言顾他
“哦。”
“唐船不抢,贡船不抢,人客船不抢。”
“海贼还有这种行规。岂不是义贼了”
宋若思正在沉思,作为子侄的年轻人眼睛一亮
“正是。”
宋铭旺心中苦笑道,这个行规却是强力手段'逼'出来的。
海南这些年虽然已经淡出大部分海贸的经营,但是通过其他方式,仍然牢牢把持着局面,比如武装义从的输出,商事纠纷的仲裁,沿途据点的补给水粮,无不让那些边及四海的船商,深刻感受到南海无所不有的存在。
而且这些钱也不是白收的,作为公募钱,在南海会社手上发展出很多用途来,定期还公开收支细账。
比如为信誉记录良好的外围成员,提供低息乃至无息的扶助贷款;又如用放贷的孳息,对生老病死的成员的进行补助和安置。还有各地建设的投入,可以用会社成员的身份,按照贡献和信用的高低,廉价乃至免费的使用沿海一些港口内的仓库、栈房等公用设施,
十抽一的保险金,让遭遇海难风浪的船商成员,拥有了经营失败后卷土重来的可能'性'。遍布各港的飞钱联号,可以完成一些大额钱物的兑换周转,还提供临时的抵押借贷。号称快捷第一的船递局,遍布各大据点的海路邮驿体系,这些都以证明那位创立者的高瞻远瞩。
要知道,这位大人从封邑开始,就一直来没有来过海南,却对这些发展变化了若指掌,总能先知先觉的提出一些开创'性'的东西,光是这一点,就让多数人敬畏并且害怕。
曾经也有不姓邪的,勾结了亲近的海贼,抢了自己的船来报失,结果被南海会社查出后,整个家族一夜之间被上岸的海贼掳走一空,只剩下一些没干系的仆役来报官,而且只掳人,对财物秋毫无犯。
从此那些自以为经营的根深蒂固的海商巨族,终于认识到,南海会社拥有制定游戏规则,并维护规则的实力,除此之外,其他方面就相当宽松和放任了,南海甚至是鼓励这种海贸上的商业竞争,只要不触犯某些底线。
作为接送的族人,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位北边过来的族兄,年轻气盛,以为天高皇帝远,无意触犯了某些禁忌。广州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是对于那位大人的地盘,却是近的很。
他正在构思怎么委婉暗示一下这位新上任的北方族亲。
突然听到号声习习,顿步齐声,街上走过一队褐发深鼻,明显西夷特征的军队,背甲跨刀,目不斜视,'露'着精壮的手臂,看起来相当强悍硬朗。
“这就是广州番兵么。”
年轻人好奇的问道。
“他们是怀化团练,。”
怀化州,就是在原佛逝国第二大城邑,巨港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海外州。因为南海府的兵额有限,不能明目张胆的扩军,但是海外各州需要规模不等的武装,于是各种名目的员外编制就冒出来,这种团练武装算是其中一种。
“不过现在据说在小昆仑海以西。还有一只由故安息人组成宁远团练在活动。”
大漠黄沙,一直庞大的驼队蜿蜒其中,组成的人员也迥然各异,既有肌肤古铜发黑的奴隶和仆人,也有深目高鼻背甲跨刀的白胡护卫,甚至还有一些身材窈窕,衣着清凉的女人,虽然都用布巾掩着大半面目,褐'色'、红'色'、银白'色'的头发,昭示了她们来自的不同种族。而这些女人却都围拢在骆驼队的中央,那些护卫和奴隶连朝她们的方向,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偶尔不小心看到了,也立马将脸转过去。
那是套驾在众多骆驼之中,撑起的一个巨大的车帐,厚厚的纬纱之中,一个正在随着骆驼行走起伏,不停'荡'漾的巨大肉球,在众多女人的服侍下,不停的在哼哼
“还要走多久,除了沙子,还是沙子,该死的塞里斯人,该死的伯克麦尔。”
虽然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女人们,一边用细嘴银壶中浸薄荷水的纱巾擦拭,一边用往他嘴里塞剥皮的葡萄和阴凉的椰枣酒,但是还是不可避免一直冒出油腻腻的汗水。
“阿鲁迪,我要更多的酒水。”
一个皮肤黝黑,象管家一样的安息人,带着几名努比亚奴隶,手脚利落的从骆驼鞍子上取下大腰小口的瓮子,送进帐子里。
“我们从呼罗珊出发,走了多久了。”
许久之后肉球才算活过来,将几名女人赶出来。
“已经是第十八个日出日落了,诺公主人。不吃意外的话还要七个日出,我们就会到达塞里斯人的附庸拔那汗人的领地。”
“按照约定,那些马扎儿人的东方同胞,会在那里接应我们。为诺公主人提供身份和证明。您将是一位马扎儿人的大富豪。”
“白城,那个罪犯与走私者,逃亡的旧官吏、叛'乱'的前军人和安息的抵抗者,聚集的乐园。”
肉球呻'吟'了一声
“我讨厌沙漠,讨厌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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