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妍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小时候她长的讨喜嘴又甜,行为举止礼貌又得体，所以长辈们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她成绩优秀,几乎年年都能拿到奖学金,作为女儿,她一直是苏家爸妈心里的骄傲。进入瑞安工作后,她从来没有犯过什么大错,除了在聘用景飒升为总监的时候惹来公司的一阵风波之外，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说道的事情了。

可是苏沐妍不快乐。一直都不快乐。

作为苏家的女儿，她好强而骄傲，知道苏立恒不喜欢她、处处针对她,她就偏要样样都做得比他更好,让苏尧海全部宠爱和关注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久而久之,苏家人几乎都已经有了一种错觉，好像苏沐妍真的如她看上去的那般优秀而美好，似乎她永远不会让他们失望。

这样的伪装让苏沐妍觉得很疲惫，事实上或许苏家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误解了她真实的性子，她其实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完美。就像在景飒眼里看到的苏沐妍一样，她的毛病一大堆，随便扔一个出来都能让人受不了。她压根不是他们眼里的天使，某种意义上，她比苏冉冉还要像一个名符其实的恶魔。

她想，或许她应该坦白一次，为了自己，为了景飒，她都应该要坦白一次。尽管，坦白的结果不一定就意味着会得到宽恕和理解，她也仍然不想再继续瞒骗下去。她受够了伪装，即便是善意的、出于自我保护的。

这么想着，苏沐妍转身走回苏尧海的办公桌前，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沉闷而压抑，就像一点点凝聚在她胸口的大石，压得她喘息不来。

“爸爸，或许你心里已经都猜到了。”苏沐妍站定在办公桌前，她轻吸了一口气，说：“没错，我之所以处处偏袒景飒，甚至不愿意让她离开瑞安的原因不是别的，都是因为我爱她。”

苏尧海闻言，他抬起眼睛盯着苏沐妍，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透着震惊，深深地锁在苏沐妍的身上。“妍妍，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一直掖在心底的话一经说出了口，苏沐妍反而觉得轻松了起来。

看见苏沐妍坦然平静的神色，苏尧海皱了皱眉，他在看见举报信的时候，的确是有怀疑过她们的关系。可是毕竟这样的事情太过不可思议，或者在他的心里，苏沐妍这样挑剔的人压根不可能会跟景飒在一起。所以他才决定让景飒离开，心想倘若苏沐妍没有异议，那么这件事就好办的多，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沐妍对于景飒的离开，竟然这样的激动。

“你说你爱景飒？那么景飒呢，她知道么？她又对你呢？”

苏沐妍坦然道：“是的，我爱她。我知道她也爱我，甚至比我爱她还要深得多。”

这样的回答，让苏尧海心底的绝望越来越深，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五年前就开始了。”既然开了话题，苏沐妍就没有想过再隐瞒什么。“不过是最近才确定的关系。”

苏尧海不动声色地点燃了一支烟，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苏沐妍，说：“妍妍，你是我苏尧海的女儿，你是以后整个瑞安的领导者，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不可以？从小到大你都不曾让我失望过，我希望这一次你也不要做出让我和你妈妈伤心的事来。今日你说的这番话，我可以当作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只是从今往后，这样任性的话我不希望再听见你说第二回。”

“我没有在跟爸爸开玩笑。”苏沐妍捏着手里已经发皱的文件袋，她垂着头，说出来的话很轻却也很坚定。“我说的都是认真的，我爱景飒，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她。”

“胡闹！”苏尧海这时候才气极了眼，他拍了拍桌子，说：“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妍妍，你做事一向有分寸，从来没有让我和你妈妈操心失望过，如今你居然做出这样违背常理的事来，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做的事让我很失望？”

“谁稀罕做瑞安的领导者，谁稀罕事事都要做到你和妈妈满意的样子，谁稀罕做苏家所谓的大小姐。我一点都不稀罕！”苏尧海凛人的气势不仅没有熄灭苏沐妍心底的坚持，反而让她越发坚定起来。“我就是爱景飒，我有什么错？如果做你的女儿非得事事都按着你的心思活，那我宁愿我从来都没有听话过。”

“你！”苏尧海瞪圆了眼睛，他不敢置信自己一向懂事的女儿竟然会这样顶撞自己，为的不过只是一个外人，他火气一个劲地往上涌，克制住自己不让心头的怒气化成巴掌挥过去。

那是他宠了一辈子的女儿，就算苏沐妍再怎么伤他的心，他也不忍心真正的去责罚她。

苏尧海倔强，苏沐妍也一样的倔强，沉默间，书房的门突然地被人打开，苏妈妈急忙忙地从屋外走进来，她先是左右打量了一下俩父女脸上的表情，然后才走到苏沐妍的身边，拉了拉苏沐妍的手臂。

“大半夜的，这都是在吵什么呢？我在书房外面，都听见你们父女俩的争吵声了。”书房里安静得可怕，苏妈妈的话得不到回应，听起来就像是在自说自话一般怪异。

“没什么。”苏沐妍好一会儿才冷冷地回话，她说着，转身往书房外走去。“不早了，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