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法时辗转腾挪，实际上是在不断转移位置。</p>
南君悦被痴愚天魔迷惑住，愣在原地，自然因此被南奕他们斗法战场甩开了一点距离。</p>
当他醒来，亦可以选择是战是撤。</p>
不过南奕觉得，南君悦应该不会撤。</p>
毕竟域外天魔还在隔空影响现世，就算南君悦借着祝福加持摆脱了痴愚天魔迷惑，也依旧会多多少少地受到其他几位天魔影响，得到他觉得有理有据的结论，进而选择趁势来攻。</p>
果然，南奕余光瞥见，清醒过来的南君悦，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加入战场，想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p>
当南君悦朝斗法战场赶来，一直苦苦支撑的南奕，立即传音李子隐，语出惊人：“道友，天剑门的功法，还有一门神通，名唤「天地有缺」，你莫不是忘了？”</p>
南奕，确实是在苦苦支撑。</p>
因为恢复伤势需要时间，在李子隐紧咬不放、贴身斗剑的情况下，南奕只能勉强保证伤势不至于继续恶化太多。</p>
不过，南奕同时也是在示敌以弱，尽可能地让南君悦决定趁势攻杀，而非果断撤离。</p>
虽说南君悦眼下若撤了，南奕可以等后续有空再去找他做个了断。但如果可以，南奕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地毕其功于一役。</p>
毕竟，南奕看似在疲于应付李子隐的猛攻，实际上却是胜券在握。</p>
他传音道出「天地有缺」存在，登时叫李子隐心神不定，手上攻势立马泄气。</p>
李子隐虽然忘记了「天地有缺」一术，也在主观认知上忽略了相应异常，却更多像是知见障，可以被打破。</p>
当南奕提及此事，李子隐自个，恍惚间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少了一道神通法种。</p>
他顿觉头疼，似有什么大恐怖，正要打破记忆封印喷涌而出。</p>
李子隐有些本能地抗拒，意欲放弃思索，不去细想。</p>
可南奕仍在传音，如雷贯耳，震耳欲聋：“「天地有缺」，幻身凝之，借假修真，以幻补真。”</p>
“你家师兄凝聚幻身，称你为师弟。此时此刻，恐怕正等着伱身陨道消，化作修行资粮反馈于他，好助他破境筑基。”</p>
“为了你家师兄能破境筑基，道友何不从容赴死？”</p>
音在耳畔，李子隐想忽略也不成。</p>
他的思绪随着南奕低语而起伏，最终猛地炸裂，叫尘封已久的记忆沸腾喧嚣，彻底回忆起「天地有缺」之术。</p>
“原来，自己竟是幻身？”</p>
“原来，假的，全都是假的。从来没有什么魔修暗算，从来没有什么李子隐。”</p>
李子隐呢喃细语，道心动摇，连「天生剑心」都再难压制住异念。</p>
仍旧通过黑色漩涡隔空影响现世的几位域外天魔兴奋起来，纷纷调动异力往李子隐身体里钻，要叫李子隐当场入魔。</p>
李子隐没有管这些天魔。</p>
他道心动摇，思绪大乱，已然无视了域外天魔的小动作。</p>
南奕也没有管这些天魔。</p>
因为，趁着李子隐方寸大乱，刚刚还显得是在疲于应付的南奕，竟反过来再次施展「秘魔残血剑」，斩向李子隐。</p>
李子隐下意识地举剑。</p>
可刚要催使剑诀，李子隐想起「天地有缺」的真相，动作又是一滞。</p>
“天生为剑？注定命殒于此？”</p>
再次浮出思绪，李子隐竟有些迟疑。</p>
不过李子隐的迟疑，并不会让南奕剑诀变慢。</p>
相反，南奕攻势更疾，就是要趁着李子隐道心动摇一剑分生死。</p>
所以南奕也没有管域外天魔。只要李子隐死得够快，死前是否入魔并不重要。</p>
最终，眼瞅着剑光逼近，李子隐举剑前指，却并未运转法力催使剑诀，只是立着叹道：“罢了。”</p>
语毕，南奕斩出的「秘魔残血剑」已然及身，在李子隐心口炸出碗大的空洞。</p>
很显然，李子隐剑心蒙尘，在最后甚至放弃了抵抗，认命一般坦然受剑。</p>
当然，这其中多多少少，也可能有着域外天魔的影响——当多位域外天魔同时勾动邪念迷惑人心时，相互影响竞争，最容易占据上风的，往往是恶性天魔勾动的认命摆烂之邪念。</p>
“累了，毁灭吧。”恶性天魔的耳语，好似萦绕在李子隐心底，想忘也忘不了。</p>
李子隐心念电转，思绪繁多，甚至想过保住性命赶回山去找李子明问一声为什么。</p>
但最终，他只是叹了一声：“罢了。”</p>
人固有一死，或是早死，或是晚死。</p>
等死，那便等死。</p>
李子隐轻阖眼帘，放任「秘魔残血剑」及身，也完全不以法力护住心脉与生机。</p>
于是，李子隐，殒。</p>
…………</p>
同一时刻，天剑门山门之中，闭关打坐的李子明，像是长眠之人突然惊醒一般，霍然睁眼。</p>
无形的反馈穿透虚空，于冥冥之中，落在李子明身上。</p>
他气息攀涨，一步一步，不算很快，却甚是稳定，有种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之感。</p>
李子明面色无悲无喜，只是顺着感应，抬头看向离京城的方向。</p>
“终于，应劫了么……”</p>
天剑门的功法，需要体悟天心、顺天应命。</p>
可修行本是逆天改命之举。如何既要又要，在顺天应命的同时，逆天改命？</p>
天剑门给出的答案是「天地有缺」，让幻身代替本体行走人间。</p>
待幻身殒命，即可视作幻身应劫。而当幻身应劫而亡，本体逃过一劫，自然是改命成功，可以凭此涌现逆天之势，一口气破境升阶。</p>
只是久在深山无人知，李子明甚至没有什么熟识之人。</p>
筑基之时本会有天地法则响应，向亲朋好友唱名提醒。</p>
但如今，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到宛如寻常。</p>
既没有天地唱名，李子明本人也不曾吟诗长啸。</p>
不过幻身身陨的因果，终究让李子明抬头，顺着感应看向离京城。</p>
他在想：幻身究竟应了什么劫数？结下了怎样的因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