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书房中,男人面容冷峻,他双腿交叠的坐在转椅中,目光悠远深邃。那双墨黑的瞳仁望着远方的某一个点,染满无尽的惆怅落寞。
耳边响起细微的脚步声,冷濯听到声音,收敛起心底的思绪,他转过身,望着走进来的人。
董佳蓉脸色平静,迈步走进书房,她站在书桌前,看着对面的男人,心头五味杂陈。
“坐!”冷濯挑眉看着她,微微扬起下巴,睥睨着她。
怔怔了下,董佳蓉还是捏紧手里的包,缓缓坐在他的对面,她脸色不是很好,泛着青白之色。
“霍太太来这里,当真是稀客!”冷濯手指轻敲在桌面,含笑望着她,只不过那抹笑意太过犀利凛然。
董佳蓉一震,抬头望着他的脸,声音低了下去:“你是谁?”顿了下,她忽然挤出一抹笑,带着淡淡的嘲讽:“何必多此一问,你和她长得很像!”
“虽然从你十岁开始,我就失去你的消息,不过我知道,你是她的孩子!”董佳蓉叹了口气,脸色平静下来,她手指紧握,看得出来很紧张。
冷濯嘴角的笑意凛冽下来,他抿着唇,没有说话,不过脸色比起刚才更加冷了几分。
“我们应该感谢那些年,你的关怀备至!”冷濯五指微微收紧,俊美的脸庞倏然染上一层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他的话,董佳蓉马上变了脸色,双肩开始微微颤抖:“当年的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要为了自己的孩子打算,所以……对不起你们!”
“对不起?”冷濯厉目,扫向她的视线锋利如刀,“真可笑,你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如果当年我也死了,你今天能来说这些话吗?你肯定会在心里想,他们是……活该!”
闻言,董佳蓉脸色坚硬住,她抬头瞪着他,声音都带着颤抖:“那是我一个人做的事情,如果你要报复都对着我一个人来,不要连累其他人!”
“其他人?”冷濯勾唇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阴霾:“他们都是霍家人,怎么算其他人呢!”
“你!”董佳蓉气得脸色发白,一口气憋在心口,说不出话来。
望着她惨白的脸色,冷濯眼眸微闪,菲薄的唇缓缓拉开:“你儿子不是被景家保出来了吗?放心吧,有景家护着他,他死不了!”
缓了口气,冷濯转头望着她更加难看的脸色,笑道:“那你是担心霍霆,那真可惜了,他当真是被你连累了,蹲几年大狱也不错嘛!”
“你敢!”董佳蓉怒极,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不能那么对他,他是你的……”
“闭嘴!”
冷濯忽然皱眉,双眸中的神色阴鸷,“你胆敢说不该说的,我就让你一家老小陪葬!”
“不要——”
董佳蓉咻的站起来,双手想要去拉他的胳膊,却被他厌恶的躲开,她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当初的那些事情,都和他们无关,你放过他们行吗?”
冷濯挑了挑眉,紧绷的俊脸慢慢舒缓下来,他眼角轻佻,笑道:“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看着他阴狠的目光,董佳蓉颤了下身体,问道。她明白,有些事情,已经逃脱不开。
低头,轻抚着左手的那枚钻石尾戒,冷濯眯了眯眼,眼底的神情风起云涌,“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董佳蓉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伸手扶住桌角,才能勉强站稳。她低着脑袋,脸色惨白如纸。
“害怕了吗?”冷濯轻轻笑了声,语气蓦然。
“那是意外!”董佳蓉煞白着脸,声音中都带着颤抖:“那真的是意外,没人想的!”
“意外?”冷濯转头瞪着她,墨黑的瞳仁腾起嗜血的光芒,“你能说那场意外,和你没有关系吗?”
一口气憋在心口,董佳蓉再难说出话来,她眼底一暗,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冷笑。是啊,就算那事情是意外发生,可谁还能相信她呢?毕竟她之前做过的事情,早已让人愤恨!
“说吧,你究竟想要怎么样?”那些纠缠的往事,压在她的心底几十年,苦苦折磨着她,如今她这样一问,心里反倒感觉轻松。
男人锐利的双眸,扫过她释然的微笑,嘴角的笑意更冷,他单手扶着下颚,道:“一报还一报的道理,你不懂吗?”
董佳蓉定定望着他的眼睛,心里猛然平静下来,她微微笑了笑,点头道:“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从此放过霍家的人!”
“呵呵……”冷濯倏然一笑,俊美的脸庞眩目迷人,“你不配我和谈条件!”
望着她平静的眼眸,冷濯嘴角微扬,勾起一抹笑,“霍家人还没有尝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我怎么会放过他们呢?你放心,我会比你之前做的更好!”
“你不能!”董佳蓉脸色大变,她顾不上许多,跑到他的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厉声道:“你不能这么做!”
“霍太太!”冷濯轻轻抬起手,将她甩在一边,“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如果你惹怒我,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霍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捏在对方的软肋上,让人无力还击!
董佳蓉双目一缩,整个人僵在原地,等她回过神后,前面早已没了人影。她脚步虚浮的走出别墅,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泪流满面。
她明白,很多事情,她都无能为力,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最大的可能去保住那个家。
冷濯站在落地阳台前,望着她走远的背影,目光深沉。他内敛的双眸中,半点动容也没有,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收紧。
董佳蓉失神落魄的走回家,她前脚刚刚迈进家门,就看到全家人都在等着她。
“妈,你去哪里了?”霍绍南看到母亲回来,站起身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妈没事。”董佳蓉缓了口气,伸手拉住儿子的手,勉强笑了笑,她抬起头,这才看到景悦也在。
“妈!”景悦起身倒了杯茶,恭敬的放在她的面前,也跟着坐在她的身边,柔声道:“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方才律师打来电话,说是那边同意保释爸爸!”
“真的?”董佳蓉一惊,而后很快明白过来,嘴角涌起一抹苦笑。她知道,这是冷濯在逼迫她,他能够放人,也能够抓人,一切都在他的操控中!
“嗯!”景悦柔柔一笑,满脸带着欣喜:“如果可以保释,那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您不要太担心了!”
霍绍南坐在边上,听着景悦的话,脸色却沉凝下来。这件事情,发生的太古怪,他敏感的察觉出这中间有问题!
“奶奶怎么样?”董佳蓉朝着里面看了眼,眉头紧蹙,担忧的问。
伸手搂着她的肩膀,霍绍南笑了笑,沉声道:“悦悦刚给奶奶吃了药,她很好,躺下睡了。”
拉着儿子和媳妇的手,董佳蓉欣慰的笑起来:“看到你们夫妻恩爱,妈妈就放心了。对了,绍晴呢?”
景悦抬手将婆婆散下碎发挽起来,笑道:“姐姐和我三叔去见律师,商量下明天给爸保释的事情。”
“悦悦!”董佳蓉拉住景悦的手,眼眶有些泛红:“霍家的事情,让你操心了,妈妈谢谢你!”
“妈?”景悦小小吃惊了下,而后温柔的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您说什么呢!”
董佳蓉开心的点点头,伸手摸摸她的头,“好孩子。”她转头望着自己儿子,目光忽然沉下去,“绍南,你要好好对待悦悦,知道吗?”
“妈!”霍绍南微微皱起眉头,声音中有片刻的迟疑:“我知道。”
景悦扑捉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暗淡,心里失落了下,不过很快又甜甜的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霍绍南很明显的愣了下,却并没有松开手指。
欣慰的看着他们,董佳蓉满意的点点头,她回头望着霍绍南,叮嘱道:“绍南,给你姐打个电话,让她晚上回来吃饭,咱们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
听到母亲的话,霍绍南微微愣了下,并没有深想,马上给姐姐拨通电话。
稍后,董佳蓉站起身,径自走回卧室,将房门关上,她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那个抽屉,她轻轻的将里面的相册拿出来,捧在手里。
伸手翻开相册,看着微微泛黄的照片,她心头百感交集。这本相册,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了三十年,就好象横亘在她生活中的沟壑,是她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
相册中的照片,再此之前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可就算知道是谁,又能怎么样呢?那人,就在他的心里,任凭她如何努力,也不能将人心里的念想驱除!
“呵呵……”
静谧的空间里,忽然溢出她的一声冷笑。董佳蓉看着那些照片,眼眶泛红,她一个活人,却比不过那些陈旧的照片,半点都抵不上,哪怕她耗尽了一生的时光,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她输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就输了。直到今天,她才恍然大悟,争什么呢?又抢什么呢?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硬是抢过来,也如此这般,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吗?!其实她就尝到那种滋味,生不如死……
……
眼看着春节将近,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已经有些过年的年味。
下了班,莫晚站在大厦外面,她想着早上男人说过的话,所以乖乖站在路边,等着他来带她去吃好吃的。
前方亮起车灯,莫晚掂起脚尖看过去,入目地便是那辆熟悉的耀眼车子。
“上车!”看到她站在路边,冷濯将车子开过来,降下车窗,口气命令。
莫晚吸了吸鼻子,伸手拉开车门坐上车,车子里很暖和,扑面而来的热风让她瑟缩了下双肩,双手揉搓着回暖。
“很冷?”男人伸手拉过她的手,攥在手心里,果然一片冰凉。
莫晚撇撇嘴,感觉出他手心的温度,坏笑着将小手塞进去,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冻死啦!”
她撒娇的声音,带着娇嗔,柔柔的滑过他的心底,让他紧抿的薄唇溢出笑来,抬手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他柔声道:“那以后让司机接你?”
莫晚想了想,急忙摇摇头,道:“不要了,没有几天就要过年放假了,我自己可以的。”
“好吧!”冷濯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把着方向盘,他并没有强加命令,很尊重她的意见。
开到一家餐厅外面,冷濯将车子熄火,拉着身边的人走下车。
餐厅的装修很低调,不似他们以往去过的餐厅奢华。往里走进去,里面的装修风格很清新雅致,有不少翠竹,绿意盎然。
看到他们走进来,自有经理模样的人赶过来,殷勤的将带着他们走去包厢。
包厢里的环境很好,迎面是一面玻璃砖墙,晶莹剔透,前面栽种着一排的翠竹,有效的起到遮挡的作用。这样从里面看外面的时候,能够若隐若现,从外面望进来的时候,也能够起到遮蔽的效果。
这家餐厅的菜色,极具特色。时值寒冬,今晚他们的主菜却是海鲜。在这幽暗的寒夜里,坐在环境优雅的包厢里,品尝着滋味鲜美的海鲜,莫晚开心极了,她顾不上矜持,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