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起初是你们人多,”有乐转顾四周,说道。“却在不知不觉之间,这里竟被‘白衣会’清场了。”
“可我手上还有牌,”垂眉塌鼻的老叟扼着白衫女子喉脖,擤涕揩在她吹弹得破的腮颊上,哂笑道。“有明牌,也有暗牌。”
穿条纹衫的小子见他悄掏响箭曳甩出院墙外,急拿烟花点燃投射而随,飕飙空中,倏将响箭迅即掩落。垂眉塌鼻的老叟仰瞠变色之际,有乐啧然道:“一积,用点脑子好不好你在里面放烟花,岂不是让外边那些乱兵都知道咱们在这院内,转眼就要纷纷撞破大门,攻进来堵咱们死作一处……”
“所以我历来认为,姜是老的辣。”垂眉塌鼻的老叟低哼一声,扬手发出袖箭,甩射穿条纹衫的小子胸前。我从宗麟之旁抬臂急发盾谶欲挡,却不灵光。穿条纹衫的小子顷刻挨箭坐倒,有乐连忙惊觑,但见他胸口嵌箭跌坐在地,竟又浑若没事般起来摘箭玩耍。信孝讶问,“是不是你爸爸把那件黑猬甲给你了我本来还想跟他要呢……”
“谁没讨要过”有乐伸手摸了摸穿条纹衫的小子襟内,急缩不迭,自吮指头,懊恼道。“那是泷西逃族的传家之宝,我拿多少茶器都没换到,他爸爸不肯给。我就知道迟早要传给这愣头小儿,留着宝胄用来护犊子……”
我抬着手,纳闷道:“怎么盾谶又不好使了”小珠子晃到我耳边,正要嘀咕,垂眉塌鼻的老叟突然探手揪我,冷笑道:“此乃张天师的法禁之地,除了硬碰硬的真本事,什么伎俩都未必管用。”宗麟挺矛作势要戳,小珠子急忙闪避,远远溜转开去。
垂眉塌鼻的老叟瞥见矛头呈现象匕之形,猝为变色,亦要后退,信孝绰刀阻断其退路。垂眉塌鼻的老叟转往另隅,却被一个面容清癯的白褂汉子撩剑狙截,两人急交数招,剑不相磕。又有一个破笠遮额的白衣男子仗剑加入,三道剑芒交闪,两个白衣剑士各挨一道掠刃划衫殷绽,并不后退,反更一齐挺剑进逼。垂眉塌鼻的老叟臂腕淌血,失剑踉跄。信照趁机拉开白衫女子,推向有乐那边,旋即撩刀荡击,迫使那垂眉塌鼻的老叟缩爪急退。有乐从藏身处伸头出来,关心慰问:“姑娘,你有没有事”
白衫女子揩颊拭面,摇了摇头,许多辫影飘晃,接连拂过有乐之脸。有乐挥扇打开纷至沓来的辫梢,宽之曰:“没事就好。别怕,这里有我……”穿条纹衫的小子凑过来咧着嘴说:“还有我,亦能保护姑娘无虞……”有乐推开他挨近之脸,啧然道:“虞你的头!没事就点炮,打麻将也是这样,有你在我就没糊过。一边呆着去……”
白衫女子辫影纷扬的挥剑上前,仍要去夹攻垂眉塌鼻的老叟,寒着脸说道:“我是没事,不过他要有事。你们退开,别被我的利剑刮破了俊俏的脸……”穿条纹衫的小子闻言高兴,咧嘴而笑,转头向有乐说道:“她夸我们俊。”
庭边有个按剑凛视的白袍汉子冷然道:“何靓靓,你也退开。”穿条纹衫的小子咧开嘴,转头向有乐说道:“我知道她名字了。”
有乐见辫影飘扬的白衫女子护着穿条纹衫的小子后退,连忙悄收小镜转觑,瞅及那穿条纹衫的小子在朝他挤眼睛,有乐复返藏身之处蹲下,跟信雄说:“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妇女,不是很合我意。你怎么看”信雄蹲在里面,哽咽道:“我要回家!”
有乐慰言道:“先等接到钟会,然后找回那个神兮兮的小女王,咱们就回家。”信孝避过掼飞的白衣人影,移躯连避砸撒的砖石,从垂眉塌鼻的老叟掌势纵横之下艰难爬行,绕到剑阵后边,一溜小跑,挨近说道:“刚才我去龛边捡东西,差一点儿挨掌击了,幸好咱们有‘回程卷’,可以用它离开险地。”长利凑过来憨问:“用它能回去哪儿司隶大牢吗,听说那里从前曾经是可怕的‘巫蛊之狱’……”
忽随撞门声响,箭矢纷从院墙外飙飞而入。垂眉塌鼻的老叟击翻一名白衣剑士,揪衫拽起,投出墙外,冷笑道:“这趟是死路,谁也回不去。尤其是一班不知死活的东吴使者,先前我指条生路给你们,却不肯走。邵家从汉初以来就是权斗场的玩家,能熬得过最酷烈的‘巫蛊之狱’,眼下这点小挫折算什么”
眼见院门撞开,狂潮般的乱兵涌入,箭如雨至,众人慌乱走避。辫影飘扬的白衫女子护着穿条纹衫的小子躲到柱后说道:“穿过侧廊,绕往后院那边另有门可出。”信孝颤拿茄子,在箭雨中惶奔而问:“她怎么知道后边另有门路”其畔一个肩膀中箭的白衣人搬桌挡矢,忙碌道:“她是汉室大将军何进的后人。‘十常侍’作乱那年,其父尚幼,随何家侧室女眷远避,流落蜀郡。曾在张鲁门下,后来……”
信孝跑去桌后,问道:“后来怎样,为何不往下说”转头一瞧,但见白衣人被箭穿桌射颅,钉在板上。信孝惊蹦而出,慌避去我后面,说道:“没处躲藏了。”
我正要拉他跑去有乐那边,忽然有戈飞搠,嘭一声扎在柱上。我惊眸投觑,只见门墙轰然坍塌,烟尘弥漫之间,现出一个束发缓带的中年汉子,负手而立,率领众将森然围伺在外,仰观匾额,目光诮寒。
一个赤发如焰的玄氅道士腾身高纵,挥剑劈落牌匾。众将踩过“天人合一”的门额,接连踏裂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