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言不由衷地安慰了一句,见李弘顶着那大l6.大的黑眼圈只是摇头,他不禁感到一种异样的心绪。他这皇帝兄长虽说这些年磕磕碰碰小病不断,但这要是一个不注意小病成了大病,那就真的麻烦了。虽然不愿意承认,虽然他老爹曾经从之前的失明中恢复了过来,但这一次只怕是大限,一个挺不过去就是最糟糕的结果。
正因为如此,李弘绝不能出事。
他正想寻个由头再劝说些什么,袖子却忽然被拉住了。低头看见李令月正眼泪汪汪地站在那里,再看看旁边满脸戚色的李旦。他只得轻轻地在妹妹头上摩挲了两下,声音变得有几分沙哑:“人生自古谁无死,无论是谁都有这一天的。记住,待会若是父皇召见,你一定要精神一些。你和慕容成婚不久,肚子里又州有了孩子,一定要保重自己地身子。”
李令月低低答应了一声,泪水却夺眶而出。眼看没办法,李贤只得朝李旦打了个眼色。见弟弟乖觉地搂着李令月快步出去,他方才松了一口气。然而,扫了一眼那些个小的,他发觉竟是人人都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他忽然大喝了一声,这下子。刚刚那些垂泪的垂泪,沮丧的沮丧的少男少女全都抬起了头,惊诧地看着板着脸的李贤。虽说李贤平日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在诸如查考课业的某些时候却极其严格。所以不但他的儿女渐渐怕了父亲,其他孩子也是充满了敬畏。
“你们地皇祖父只是病了,这就无精打采像什么样子?太上皇这一辈子完成了太宗皇帝没能完成的心愿。封禅泰山建了明堂平定高句丽安定了西北,如今四海都传颂着我大唐赫赫威名,如此功业足可流芳百世!”
说完最后一句,李贤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不少人的眼泪被吓了进去,他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孝是在心里,而不是在表面。你们平日承欢膝下让太上皇欢喜,平日课业优秀也让太上皇欢喜。逢年过节送上合乎心意的礼物更让他欣喜。就算此次真的不可避免,也要让你们的祖父含笑离开,听明白了吗?”
孩子们中间响起了一阵参差不齐地答应声。就在这个时候,李贤看见了武后从里头出来。虽说是面色不好看,但他仍然看到母亲朝自己微微颔首,便拽着李弘迎了上去。还不等他开口问什么。武后便苦笑道:“你父皇让你们五个一起进去。他有话交待你们。”
所谓的交待自然有几分交待遗言的味道。由于是太上皇,李治自然不必留下什么足可让无数人打破头的遗诏。所以便从最小地李令月开始一个个地嘱咐。尽管都只是些平常话,但刚刚痛哭过一场的李令月哪里忍得住,竟是一头扑倒在床上痛哭流涕,还是李旦手忙脚乱地劝说方才稍稍缓解了一些。就连最顽劣的李显,在听完了李治地教刮之那辗脸也是涨得通红,眼泪扑通扑通地往下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治标榜仁义,内心深处实质上也是极软的。而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无疑在于和他最心爱的女人有关的一切。所以,他才会在某些事情上显得那样反复无常。等身旁只剩下武后所生育的长子和次子时,他忽然费力地坐了起来,抓起李贤的左手和李弘的右手重重合在了一起。
“你们俩都是朕引以为傲地儿子,一直以来,你们从来都没有让朕失望过,朕很欣慰。朕的日子已经差不多了,能够享了这么多年的悠闲岁月,能够和妻儿孙女一起看日落星沉,朕已经很满足了。大唐的江山交给你们,朕很放心,希望你们能够一直这么和睦下去。”
“父皇,……
李弘一只手抓住了李贤,一只手紧紧握住了父亲的手。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一切都要崩塌了一般。七岁出居东宫的寂寞冷清恐慌,年幼监国时地重任在肩,成年打理国事时父亲地殷切希望,年长之后方才渐渐亲密的母子关系,“,“无数旧事犹如走马灯似地晃过心头,让他几乎哽咽失声。
“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所托!”
李贤没有多说什么,往日他说的做的已经够多了,在李治的目光注视下,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便抽出手轻轻拍了拍兄长的肩膀,到外头把那些孩子都叫了进来。经过他刚刚那么一说,果然所有人都打起了一点精神,这也让李治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一些。
自称天皇大帝的皇帝,李大帝大约还是第一人。而在儿孙环绕,妻子陪伴着度过最后一晚上的皇帝虽然很多,但了无遗憾的大约也少有第二人。因此,当清晨得知噩耗上前查看的时候,李贤赫然看到自己老爹的嘴角壮着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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