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薛仁贵镇守辽东已经多年……”
“既如此说,请陛下改派你为安东大都护如何?我可有言在先,若是辽东有事,首先便唯你是问!”
李贤罕有的强硬态度让整个朝堂安静了下来。原本这位虽说是储君,但似乎一向都充当着宰相传声筒的角色,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少有什么建设性意见,除了先前的防暑降温工作之外,基本上就没什么建树。所以,除了政事堂那几个领教过李贤牙尖嘴利功夫的宰相,其他人还没见识过他这种恶狠狠的表情。
莫非太上皇退出,某人要趁势崛起了?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下就有人不服气地向皇帝提出了申辩意见,总而言之就只有一个意思——新君即位的三把火当初没有烧起来,如今既然已经没了掣肘,诸多大方略就应该改一改,也该让人家知道大唐青年年雄主,是有雄心有抱负的!
头一次,在这朝堂之上,年轻气盛的人压过了老成持重之言,压过了仁义之道——想当初大唐可是每次出兵,都要找好借口,打上仁义大旗的。
对于这种意外的局面,李弘不由陷入了沉吟。虽说身体不好,但他的大局观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太子当了那么久监国好几次而好评不断。不多时,他便认可了李贤先头的话,只是言辞却没那么激烈,褒奖了群臣谋国的热忱,却也提点了不可急功近利,旋即令政事堂下诏,嘉奖安东大都护薛仁贵在任期间功勋卓著,由平阳郡公擢升宿国公。
这一说无疑是否定了几个年轻官员在辽东事务上的热忱。这也很正常,如今大唐的重心主要在于野心勃勃力求西扩东进的吐蕃,谁会把真正的重心放在已经掀不起大风浪的东北?于是,等到朝议结束,几个少壮派垂头丧气地离开,一群老臣则是恨不得拍手称快。
该,国库尚未充盈,看你们撺掇皇帝打仗!
而退朝之后,面对笑嘻嘻询问新侄儿情况的李弘,李贤不觉有些赧颜。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昨夜怒闯产房的勾当,不知怎的竟然被李弘知道了,刚刚被好一通打趣。待他说出已经给儿子取名李胜,顿时又惹来了兄长的一阵笑声。
“看来你到现在还惦记着你两个宝贝女儿的事,这父皇赐名你就那么难受?居然起了一个胜字,还真是你的为人秉性!不过父皇母后那边多半不会有什么意见,改日把孩子抱进宫给我瞧瞧,上次我偷偷出宫,事后可是被父皇母后训了好一通!”
见李弘前前后后还是自称我,迥异于朝上改称朕的皇帝威严,李贤不禁为之莞尔,少不得点头答应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跑去向自己的老爹老妈报备长子的出生和姓名,然后被耳提面命了一通,甚至来不及打听情况就被老爹赶走了。
于是,他只好在出了贞观殿之后去寻王福顺问话,等听说昨晚上自己那个呱呱落地的小子很可能打扰了至尊爹娘的兴致,他便有些汗颜。
“不过,看太上皇的意思,大约已经默许太上皇后代他打理一部分政事。”
这句最最重要的话让李贤情不自禁地撇了撇嘴,先头几次三番地听说老爹和老爹的小龃龉,无非就是为了那么点权力,如今倒好,弄到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先李治养病的局面,可以说是兜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
老爹啊老爹,你可还真是……反复无常!
对于这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李贤也懒得多动脑筋,拍拍王福顺谢过之后,却没有暗地里塞什么红包,因为这早就没必要了。下台阶的当口,他又撞见了急匆匆的阿芊,对方亦笑亦嗔地瞪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地道了一声贺,却又忽然压低了声音。
“一个时辰后到陶光园袭芳院竹林中去,我有话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