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子也打这个主意呢,我家那几口子也都提起过!”李贤懒洋洋地一笑,旋即眯缝起了眼睛,“要我说,这将来得看几个孩子的缘分,要真的不错,我们大家就是亲家。要是我这两个宝贝女儿看不上你们两家的小子,那就怪不得我了!就是和程老爷子,我也是这么说的!”
“你还真敢说!”李敬业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骤然间经历这么大的变化,你居然还一点没变,真真是出乎人意料。”
“怎么,当上储君就必定要收敛,说话就必定要谨慎仔细?呸,我偏不,这储君又不是我自己要当的,谁爱弹劾劝谏随他们高兴!”
见李贤一句话吐出之后继续逗两个女儿取乐,李敬业又叹了一口气——自从李绩去世,他成了李家的当家人之后,叹气就越来越多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想不想李贤到时候顺理成章跨出那最后一步。到那个时候,倘若这桩婚事能成功,自己的儿子岂非就是尚主了?而且他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和李贤说话?
和曾经几次的风吹草动相比,走了三天都是风平浪静,别说值钱的东西,就连宫人的针头线脑也没有丢过一个。对于这种安全保卫工作,李治很满意,武后更满意,这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两人便召见程务挺褒奖了一番。
饶是程务挺往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通褒奖下来也是面色微红,背上更是觉得一片燥热。他这羽林军千骑确实指挥得好,但此次的功劳实际上都属于某人挖掘出来的那个人才,若不是招展的旗帜上头多了某些印记,若不是那个一身官服走在队伍最前列的人过于耀眼,这一路上哪得如此太平?
无论李贤还是霍怀恩抑或是谢扬,都已经认可此次功劳全归程务挺,因此即便心中不是滋味,程务挺还是硬着头皮接受了这样的高度赞扬,顺便领回了自己的赏赐——锦袍一件,金带一条,外加御制进贤冠一顶。这都不是能够分给别人的东西,因此他拿回去的时候,更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程务挺突如其来的拜访让李贤吃了一惊,听明白人家的说法后,他更是觉得这看上去沉稳的家伙可爱得紧。这当官的侵吞别人的功劳司空见惯,像程务挺这样的着实少见,可以说几乎绝迹了。于是,他立刻就把谢扬和霍怀恩叫了过来,而那两人一听说程务挺居然为了这事耿耿于怀,都陷入了某种呆滞状态,要说不感念那绝对是假的。
不消一会儿,李贤就看到那三人开始称兄道弟,这一高兴难免露出了自得的表情。结果这表情给程伯虎和薛丁山看到了,少不得双双在那里指指点点,无非是说某人又被忽悠糊弄云云。至于不远处窥见这一幕的屈突申若等众女,也同样是嘻嘻哈哈。
这是第几个已经数不清了,反正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已经没什么好惊奇了!
路上的几天李贤过得清闲而逍遥,毕竟,长安城有两个留守的宰相,洛阳城有上官仪带着裴炎郝处俊三个宰相,又有一个精通笔头子的刘祎之随行咨议,基本上没他什么事。最后,整个数千人的队伍以十二天没丢一件东西的光辉成绩抵达洛阳城,羽林军从上至下全体褒奖一次,额外赏赐了不少东西,这谢扬便正式补进了羽林军,直接归程务挺统管。
昔日赫赫有名的太行巨盗,就这么混进了羽林军。
虽说洛阳修文坊的宅子一直有人管有人打扫有人修缮,可因为很久不曾住人,要打理成最佳状态少不得需要一定时间。但仅仅在抵达洛阳之后的第二天,李贤就接见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刘仁愿。
刘仁愿是什么人?最初的熊津都督府都督,东征高句丽之战的新罗方面军总协调人,之后戴罪立功镇守百济。然而,在这一天见到李贤的时候,昔日那位声音洪亮人也硬朗的将军,现在看上去却是白发斑斑一片老相,瘦削的身材罩着宽大的便服,愈发显出了憔悴。就是昔日跟着他前往海东的那几个亲兵,也是一脸的垂头丧气。
而这一位说话亦是开门见山:“殿下,我如今已经削职为民,他们跟随我风里来雨里去,出生入死过无数回,我却没法给他们谋些什么,只能求殿下看在昔日那些情分上帮忙安置了。”
这话说得灰心,李贤听着更不是滋味。要说大唐的奖惩制度也确实很严格,这打了胜仗固然升官快,但一旦有错那贬斥也绝对凌厉到底。想当初程咬金一次葱山道大战败北,就一下子成了庶民,那还是太宗凌烟阁功臣,就不用说刘仁愿只是区区功臣之后了。
他奇怪的只是,明明是戴罪立功,怎么就忽然削职为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