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合丹四个字一出口,事情顿时明朗了起来――敢情李贤刚刚撺掇郭行真献丹药是假,暗地里用调包计是真。怪不得以两人这深厚的交情,郭行真还是被吓得不轻。
“老郭,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某些山野乡村的百姓,从来都是筋骨硬朗不看大夫,到花甲之年尚能下地干活,可某日被一个大夫诊治出患了不治之症,结果服药没几天就死了?这病之一字,最是人所惧怕之物,倘若这病药石罔效,那么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想法子?只要这药丸对人无害,而父皇又以为这是灵丹妙药,这信心百倍之下又有太医在旁精心诊治,人逢喜事精神爽,你说是否会有效?”
“再说了,你若是说那蜂蜜采自某名山大川的灵蜂,有种种奇效,就算别人指摘又如何?太子这次的病你该知道,要这事情发生在父皇身上,你以为会如何?”
倘若是别个道士,面对这种歪理定会嗤之以鼻严加驳斥,但郭行真这个道士虽说熟读道家经义,但骨子里还是一个很能变通的人。命理之术他信,谶纬之术他也信,但是,某些世俗上的进退之道他更相信。最最重要的是,本着之前和李贤的数次交往,他不得不承认,李贤虽说有些任性妄为,但至少还没捅过什么真正的漏子。
然而,这事情太大,他不得不好好思量一下。
和郭行真交涉过之后,得到对方答应好好考虑这一承诺,李贤便出了清宁居。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干系,这要是郭行真会一口答应下来,那才是真的有鬼。沿着小径一路走去,他不觉就重重叹了一口气――他李贤居然要在这事情上弄虚作假,这都是什么事!
很快,李贤就再次体会到走路不能心不在焉这句话的含义。他这只顾埋头走路,一不留神就和某个从树林中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他这身板厚实固然不要紧,可另一个人却踉跄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啊,对不起……咦,怎么是你?”
李贤反射性地说了一声对不起,这定睛一看,一时却愣住了――那个坐在地上正发怔的人,可不是哈蜜儿?见人家呆呆地看着自己,他赶紧上前把人拉了起来,却发现哈蜜儿的手肘蹭破了老大一块皮,隐隐甚至能看到血迹,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一瘸一拐的。
他来不及多想,掏出一块帕子三下五除二把她手肘上的伤草草包扎了一下,弯下腰正要看她的脚时,却只见哈蜜儿犹如小鹿似的往后跳了两步,面上露出了一抹娇艳的红色。
“不……不碍事的,是我不该慌慌张张从林子里冲出来!”
她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李贤顿时觉得更疑惑了。此番来芙蓉园,他带了阿萝和哈蜜儿,前者还得不时上武后那里汇报工作,可这哈蜜儿一般很少出门。而这边和他住的那地方有大老远的距离,她忽然跑到这里来干吗?
被李贤的目光一看,哈蜜儿顿时更慌张了,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只是好些天没有练舞了,想到这树林中好好习练一下。荣国夫人前几天找了我,说是让我在她寿诞那一日献舞一曲,我……我没有其他本事,所以当然要……”
老外婆的吩咐?李贤一下子诧异,可又隐隐觉得这事情似乎流露出几分古怪的味道。再想想阿萝这几天常常不见人影,小丫头大姊头也很难得见,他愈发觉得,很可能是别人在筹划什么。
打量着哈蜜儿娇艳欲滴的脸庞,他干脆强令她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不由分说硬是脱下了她的鞋袜。这鞋袜一除去,他便看到了上头的不少疤痕,大约是常年累月跳舞旋转留下的,而刚刚那忽然一跌,也在她脚踝处留下了些微红肿。
其他的不在行,但他平日练武没少有个什么跌打损伤,对付这点小伤自然是得心应手,不消一会儿就处置完毕,一抬头就看见一张死咬着嘴唇泫然欲涕的俏脸。
“好了,别担心,这点小伤耽误不了你的正事!以后有什么事情别这么鬼鬼祟祟的!”
没好气地在那挺拔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李贤这才把人拽了起来,沿着小路往外走。才刚刚出了这一片林子,迎面忽然又走来了三个女子。后面两人似是侍女,而前面一人赫然是他那位未来的嫂子。
一看到他,杨纹因猛地眼睛大亮,竟是匆匆奔了过来,打量了李贤旁边的哈蜜儿一眼,这才低声问道:“雍王殿下,这两天怎么不见太子?”
得,看来那对未婚夫妻的感情,已经初现端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