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开了一个缺口,接下来长孙延便再无犹豫,从自己被流放岭南开始,一路讲述到蒙恩赦回京的经过,就连那些人帮助收殓了自己的父亲长孙冲的事情都没有半点遗漏。这一说足足讲了小半个时辰,天色也完全黑了下去。
远远望着长孙延进了那座看似富丽堂皇的宅子,李贤不禁轻叹了一声,便带着犹未从惊骇中回过神的薛丁山和屈突仲翔转到了盛允文的藏身之处。发声一唤,那位便轻盈地从一处屋顶上倏然落地,端的是身轻如燕落地无声。
“可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
盛允文虽不知道李贤为何特意走这么一遭,但联想到上次在银泉寺的时候,李贤和长孙延那一通话,他便隐隐感到今天的事也同样非同小可。此时他凛然一躬身,旋即沉声答道:“长孙家附近确实有几个可疑人,但我一个人着实难以分辨那么多。刚刚殿下密会长孙延的时候,我未发现有人跟踪,那酒馆也不见可疑人出没,这一点可以放心。”
李贤最怕有心人窥见自己密会长孙延,所以方才带上了盛允文,此时分外庆幸老爹拨来了这么个一等一能干的。见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似乎还有些失魂落魄的,他便上去在两人肩膀上同时重重拍了一下。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这种事情知道一下有好处,但耿耿于怀就没必要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今天的事情,其实他最好的选择是带程伯虎和李敬业来。前者看似粗豪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得很,而且是很有担当之辈;后者秉承了老狐狸李绩的政治智慧,分析问题已经渐渐有些独到之处。但问题是,一样四个伴读,他不可能只用两个废了另两个,这年头打手要多少有多少,他的伴读可不是仅仅当成伴武使唤的!
到了长夏门大街,一行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归家,虽说此时李贤身边只有一个盛允文,他却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这样的高手一个顶十个,偏偏却是因为一场普通的相扑大会而冒出头的,说来他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老盛!”
一直默默跟在李贤身后的盛允文听到这声唤,连忙上前几步,却不想李贤忽然停下步子转过身子,他险些撞了个正着。正想赔罪的时候,面前的人忽然向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听说你那口子的病大有好转,真是可喜可贺啊!你如今已经进了云骑尉,也算是入了军官序列,原先那座宅子也太不像样了,离洛阳宫和我那里也太远。我在安业坊正好有一个院子,也就是三进三间,你就换一换。要是觉着无功不受禄,等到你将来建功立业换了大宅子的时候,再还给我也行!”
见盛允文面色一变,却没有立刻拒绝,李贤便知道这话差不多到位了,笑了笑便继续往前走。果然,后头一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显而易见盛允文也接受了。从长夏门拐入建春门大街的时候,他忽然又漫不经心地吩咐了一句。
“老霍他们最近应该闲着,你让他们帮个忙,多多看着长孙家那边,但凡有可疑人出没,一定要跟紧了,最好探知那些人出入的地方!这洛阳城的水已经够深了,由不得那许多人搅和!”
身后不出意外地响起了毫不犹豫的答应声,李贤不禁莞尔一笑,旋即歪着头想到,找一天,他也该让程伯虎去会会那位三教九流的首脑冯老沙了。再加上冯子房这个洛阳令,他在洛阳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影响力还是很可观的。
从边门偷偷溜进了自己家,换下了那一身衣裳,他方才召见了陪着自己那个替身去了一趟贤德居的张坚韦韬。结果,这两位笑嘻嘻地禀报说,贺兰周的油脂蜡烛已经开始卖了,虽然便宜,生意却也不错,除此之外,还送上了贺兰周的一封信。
一目十行看完之后,李贤不禁哭笑不得――这贺兰老头端的是垄断的生意做得过瘾了,竟是说如今椅子、梳妆台、躺椅的式样被很多人偷学了去,需要尽快设计新的家具,向他讨主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