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很是纳闷地提脚出去,来到了冷泉殿后头那一块空地,他却愕然发现,场中剑影纷飞,屈突申若竟是正在和李敬业比试剑术。若说这是普通的比试也就罢了,偏偏这位大姊头剑剑刁钻,全都取人要害,他可以肯定,只要一个不留神,李敬业身上非多几个窟窿不可。
这又不是有深仇大恨,用得着这么恐怖么?
他正疑惑的当口,只见屈突申若忽然收剑而立,端的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神态却有几分严厉:“你这剑术既然是师傅亲传,原本差不到哪里去,可是,偏偏少了几分神韵和气魄。剑乃百兵之首,若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其意,那佩剑也不过是装饰摆设罢了!师傅让我转告你,三日之后考你剑术,倘若再不能过关,以后你就不用学剑了!”
见李敬业面如土色失魂落魄地走开,李贤不禁吓了一大跳。李绩平日给他的印象从来都不是严师,怎么这下子对李敬业那么严厉?比起李敬真李敬猷兄弟,李敬业已经算是好学上进了,用得着这么逼迫?三天……这种领会剑意剑神的勾当,若是不能一下子顿悟,就是三年也未必来得及!
“师姐,你这是……”
屈突申若这才转过身来,随手回剑归鞘,又捋了捋额前乱发。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胡服,浅黄色窄身短袖衫子再配上一条浅黄色马裤,用银簪束起的秀发上更是戴了一块幞头,看上去利落飒爽,宛若男子。
见李贤脸上尽是纳闷,她便微微笑道:“你别看师傅平日对敬业并不十分严格,但期望却着实不小。玉不琢不成器,看过昨日那场相扑之后,师傅已然下了决心,此番可是言出必行。”
李贤却仍旧为李敬业捏了一把汗,此时忍不住嘟囔道:“可是,这三天时间也太短了。”
“差只差临门一脚而已,好了,这事情用不着你担心!”
屈突申若没好气地摇摇头,见四周只有几个亲卫,便干脆拉着李贤来到了一边的树下,硬是按着他坐了,这才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可是和老贼头作了一桩买卖?”
那个老贼头怎么那么没信誉,这种事情也好拿出去乱说!李贤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暗自大骂了一番,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随即顺势反问道:“老贼头说,师姐你雇了他查新罗人那边?可查到了什么有的没的?”
屈突申若晒然一笑,旋即在李贤身边亲昵地坐下,饶有深意地在他脸上瞧了好一阵子,她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据老贼头打探到的情况来看,行刺刘仁愿的多半是新罗人。大约是不忿我大唐当初没有顺手灭了百济,反而让他们和百济盟约,没有扩充他们的势力,所以才有这嫁祸之举。这事情你先前大约也猜测过,虽说如今拿到了凭据,但暂且先不提。”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几个亲卫,见张坚韦韬拉着盛允文避开了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回我和贺兰遇到你、钦陵、金明嘉那一次,在陈记铁铺那里遭袭的情形,你还记得么?据我这些天查下来,刺客确实有两拨。”
这句话听在李贤耳中可谓是非同小可,想当初钦陵和金明嘉一前一后,都说刺客是来行刺自己的,这让他直到现在都摸不着头脑,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两拨刺客!既然先前行刺刘仁愿的刺客几乎是新罗人无疑,那么,所谓想要行刺金明嘉这位新罗善城公主的,难道也是她自己安排好的?
“没错,新罗如今就是要迫使大唐进兵海东,所以才会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屈突申若见李贤脸色数变,顺势又补充了一句,“至于吐蕃,禄东赞如今虽然是国之大论,但地位却不是那么巩固的,针对钦陵的行刺倒可能是真的。”
“那个只知道夸夸其谈的小子,人家用得着来行刺他?”
李贤正欲答话,便听到头顶传来了一个不以为然的声音,立刻抬头往上头望去。茂密的树冠中,只见贼头燕三赫然蹲在其中一根树杈上,脸上挂着贼贼的笑容,甚至还有闲心朝他和屈突申若招了招手。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家伙揪下树来――这么神出鬼没的,倘若他不是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地坐着,让老贼头看见岂不是大大不妙?
眼见屈突申若已经把手搭在了腰间,燕三顿时知道这玩笑再也开不得,三句并两句把昨晚听到的事情解说了一半,他便道了一声“下回收尾帐”,几个起纵就溜之大吉,留下大树底下一对男女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