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50:echospond(古池黑水)
人们在面前热切相拥,彼此狂热地亲吻,也不管之前是否认识对方,宛如电影里经常见到的,击退强敌后喜极而泣的欢庆。望着一地鸡毛和石窟成墟的惨况,我却丝毫笑不出来,留在第二支点的武器弹药,也在多轮激战中差不多被耗尽了。虽说一个电话就能让隧道内的闲散人等扛着物资送门服务,以及组织他们轮替伤员。然而,谁都不愿做这件事,生怕科西塔大门一开,蒙在鼓里的镇民们会目睹真相,失去控制并参与剽掠,那将会是场浩劫。
我们果真控制了第二支点吗表面看好像是的,但在更远的深处,低沉吟唱依旧在无尽的空穴山洞中回荡,且越演越烈,危机压根没有过去。如若惊醒了这些怪影,必将如惊涛骇浪般蜂拥而至,到那时,我等将何以为继又要如何找寻那些仍掩埋土下的阴胄呢
很快步话机再次响起,魂镰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并要求众人开始扩大战果,向第三支点进发,与被困其中的五名丧妇会师。她们拿木钉扎眼,虽能爆发出超强战斗力,但只能维持片刻,继极度疯狂后随即陷入极度衰竭,这是个严重短板。
目前的状态是,工作帮、提灯丧妇以及魂镰等三支人马,被分割包围在总长度三百三十米的复杂地穴各处,我们与第三支点最近,能够及时增援救出她们。而尤比西奥率领的混编军团基本是回不来了,他们与丧妇间的二百余米路段中,有两到三个圆盘状的大型古池,在那里集结着不下二百余只阴胄,正不断从各条破墟败墙间蹿出搞突袭。只不过妖魂们有些惧怕那块影墙般的巨型琥珀,不敢直愣愣铤而走险,故而这二十多人暂无生命之虞。
“让守备在隧道里的世界之子全都进来,顶替你们控制住地峡,后续的弹药补充也得跟上。速速向露娜她们五人靠拢,争取打通两块支点的连接部。”拳王正在发号施令。
“你是说,二百余只!”众人听闻这个噩耗,差点没昏厥在地。望着壁龛内被阴火烧得噼啪作响的木乃伊,屈指算来也不过二十具,就已将工作帮折腾得够呛。胡子叔气愤难耐,冲着机子叫道:“好像你们才是刨坟戮尸的行家吧这种事就算游骑兵的锅盖头们到场也难以解决,你反倒来指望电视台这些整天喝咖啡的文员我们又能办得了什么”
“你们两地只有短短的一百多米,本就是起到相互支援的作用。”魂镰沉吟片刻,说:“现在就到了科西塔小姐派用处的时候了,让她走在队伍最前,那些东西无法伤她分毫。”
“恐怕,实际情况没你想得那么乐观。”我犹犹豫豫地接过步话机,脑门上冷汗淋漓。
早在二十分钟前,krys已被不明身份之物寄魂,我曾设法阻挠过,但与之实力相差过大,反被揍得像个猪头。当灰头土脸爬起身时,她早就窜没了,现在究竟身在何处仍是个谜。
“什么我就说呢,咱们还没开始破壁,阵线怎会一下子全垮了呢原来是首眼自己出了问题,她一跑各条气眼等同虚设。”我的话立即为拳王找到推卸责任的理由,隔着对讲机我几乎能嗅到他燥热的口臭,狂汉正在跳脚,大骂道:“那你是死人哪,去拖她回来!”
“你是不是动她了前些天我就瞧见你俩眉来眼去的很不对劲,首眼是禁止触碰也无法亵渎的!算了,现在说这些没了意义。”尤比西奥也知亡羊补牢已晚,再多抱怨也是无济于事,思虑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你们大概以为自己成了傻瓜,我等正在藏宝洞内大肆抢掠吧放心,影壁暂时破不了,这需要冲击钻那种作业工具。我早说了,见者人人有份不必争夺,东西多到你们开卡车来也填不完,全当作红利好了。你们往第三支点进发,我们也同时向那里靠拢,几方劲使一块,才能尽早摆脱这件破事。”
为了验证自己所言非虚,他让罗莎端起反射板,自己用摄像头将影壁各处照了个通透,给众人服下颗定心丸。魂镰表示这种红利是过去见惯的,不足为奇,他们在意的是蛇胚,别将大方向搞混了。总之在利益分配这点上,大家秋毫无犯,完全可以达成完美合作的条件。
既然你想驱人卖命,就得落下承诺,生钻璀璨夺目,女人可以拿来炫耀,男人可以拿去换钱养家,这可是香喷喷的钞票啊。工作帮见事已至此,外加利益实在诱人,众人合计下来,最终仍是要去到影壁前,阴胄不扫除就没糖吃。于是集体通过,下定决心去走一趟鬼门关。
但要如何打通这一百多米呢还是照适才那样无头苍蝇般蛮干么这肯定不行。魂镰钦点罗莎为烧杀抢掠镇暴组组长,让她按自己周密步骤来行事。首先是枪弹的归类,熟爪特制弹能起到探测那些木乃伊的踪迹,故被列为首选。阴削、堕魂斩能遏制怪影前行,属于后备。黑铁屑与散物遇火则燃将作为烧尸的主力;其次是以四人为小单位,分别执行侦破、焚烧、狙击以及补充各职能,并做好相互间的轮替;最后就是大批手执特制雷的弱鸟押后,在前方抵挡不住时进行穿插增援,总之目标很明确,就是清除沿路所有障碍。
那么遭拳王嫌弃的我干什么呢他们分配了一个相对轻松些的工作,回到隧道前喊人进来,和搬运弹药,此外要做好保密工作。不论是暗世界菁英还是工作帮,都觉得在镇民前必须隐瞒此事,以免造成难以遏制的骚动。人家地头蛇会想,凭什么外乡人吃香喝辣,他们却在白白当观众呢这个鬼洞出自黑枫镇难道不该他们所享么所以我得见机行事。
“去吧,人家dixie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手脚麻利着哪,哪能亏了你你俩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就差同居在一起了,她对感情这种事很专注的。”见主意打定,罗莎早已是迫不及待,她狡黠地冲我一笑,话音刚落,就率领着有线台人马开始了冲击。
我只得悻悻然往回赶,很快来到第一支点,设备前逗留着一个人,那是唉声叹气的文弱男。他老婆生死未卜,已是失了全部兴致,此刻正听凭罗莎安排,在机械般地摆弄电脑,将大部分摄像头分屏隐蔽,只保留第三支点的部分画面,借此震慑镇民地峡内有多危险。
我扫了一眼,现场简直惨不忍睹,五名丧妇将周边数条空穴破成了个垃圾场,十二条飞镰上下翻飞,如金蛇狂舞,大范围的扫荡直勾勾将枯尸从土墟里牵出,还未落地便被斩得支离破碎。女招待独自站在阴胄中央,如一只狂暴的黑乌鸦在发狠,鸟羽飞扬,那些东西还未靠近,纷纷化作灰末,将土道两侧染得漆黑无比。不过妖妇们也到了强弩之末,她们左突右冲,作风强硬,但体力也已耗尽。随着一名丧妇口吐白沫倒下,接着是第二个,最终只剩下露娜仍在负隅顽抗。但照这架势,工作帮再不及时增援,她被黑色怪影吞没是迟早的事。
提灯丧妇是吕库古阴宅系列大战的主角,下到阴蜮地底的十三名,最终只活着出去两个,可谓世界之子剩余不多的遗产。露娜是唯一善待我们这帮刑徒之人,且又与吕库古小姐是忘年交,连带着我也十分熟悉。见她陷入绝境,我不禁悲叹一声,加快了狂奔的步伐。
然而到了隧道前,却又是另一番景象,黑枫镇镇民人手一张沙滩椅,围聚在投影屏前看得如痴如醉。除了这百多十号人外,其他镇子的闲人们也在蜂拥赶来,停在山洞两侧的车辆不计其数,雪白的炫目灯穿透厚重破船帆扎进来,将整段黑枫口映得亮如白昼。
几名守在科西塔图腾前的世界之子见我踉跄跌出,不用对答已知地峡内情势危急,开始扛着弹药鱼贯而入。我按魂镰的要求请国民侦探配合小镇警员维持次序,蹲倒在救护车前喘着粗气。在外接受治疗的有线台女助理好了很多,许是祸害她的干尸已遭焚毁,神智刚一清醒便急不可待地往里冲,生怕自己落在人后。简直是想钱都想疯,连命都不要了。
镇民们则呼啦一圈围上来,要我将地峡大战详尽描述,个个面露喜色,群情愉悦,只当是电视台故意安排的彩蛋,或预先谋划好的桥段,七嘴八舌吵得人头痛欲裂。我什么都没说,甚至懒得动,只是抓过啤酒解渴。krys、迪姐这些我所关心的人,现在究竟情形怎样倘若出了事又该如何面对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揣测。
想我过去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之人,除却自己任何事都不关心,怎落得而今这般忧愁寡欢这还是我自己吗一种虚弱感浸透全身,令人慨叹不已。
“虽不知那些黑乎乎的烟雾是什么,但看得过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拍电影哪。”民居旅社老板面色红润地问:“你们还需要什么尽管提,我兄弟有枪械供应商许可证。”
“有一种专为烧杂草,六边形焰嘴,射发范围最远十米的火焰射发器,如果有的话能提供最好,跟你现金结账也行。”我掏出魂镰的清单提给他,说:“还有冲击钻,轮锯等等。”
油气站那对父子也在,闻听有钱可挣,忙打电话回去让伙计开拖车过来。我见差不多该交待的都已交待,正打算抬腿走人,刚站起身,就瞧见隧道中段贴墙靠着个人。瘦削的脸庞,肤色苍白如灰,一对狭长罩子在乱发下闪着森冷寒光,叫我不寒而栗!这家伙外貌像人却不是人,而是曾打得一干暗世界菁英与金光党蟊贼抱头鼠窜,嗜血无度的闪灵—狄奥多雷!
“它怎会在此难道我等的大限已到,特地登门来索命了么”如同跌入寒冷冰窟,我瞬间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心头暗暗叫苦。它这是追索着天鹅绒前来兑换承诺的,而猫血枷锁早被我吞了,那么合该今天倒血霉。本以为永不会到来的劫难,哪知近在眼前。
不过,狄奥多雷总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撕成碎片吧或是打算在此炮制另一场大屠杀老妖的心思,常人是难以理解的。我正打算用返金线勾连问它是何打算,就感觉背上一沉,扭头去看是顽童尤金,他淌着鼻涕正在嬉笑,问我能否带他进去逛逛。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那是游乐园么快下来,找你爸去!”我伸手去捞黑小孩,尤金往胯下一钻,顿时窜没影了。当我再次昂起头,隧道中段空空荡荡,那人影居然没了。我不禁揉了揉眼,觉得好生奇怪。难道是自己眼花人说夜有所思日有所想,我没事惦记一头专想残害生灵的老妖做什么好像自己也没受虐倾向。见理不清这些,我扭头便走。
“嗐,有人偷摸进去了!这谁家的小孩”民宿旅店老板娘大呼小叫起来,顺着她指引望去,挂帘般的船帆刚被落下,一只穿着红色篮球鞋的小脚丫在眼前划过,眨眼间跑进了深处。而再探向隧道远方,油气站汉子仍在一无所知地通电话,这该死的尤金也不看看什么时辰,尽在一旁添乱。我对众人做了个噤声,表示自己会将他拽出来,暂时先别声张,被他那莽撞的老爸获悉,不知又会闹出多少幺蛾子来。见老汉让自己堂弟从店里拖来的喷射器送到,我信手拿上一把,捞了几瓶五加仑燃料折身回去。
第一支点的文弱男边上又多了几名伤者,不是灼伤就是跌打滚爬闪了腰。急急去问,四人皆称没见过黑小孩,甚至不知有人偷闯了进来。我让她们切换电脑上的分屏摄像头,企图找寻尤金下落,根本是石沉大海无处可寻。不过,通过第三支点的固定位,我却见到奇迹般的工作帮已穿透了一百一十米复杂地穴,与丧妇们成功会师,连接地穴各段都站着人。
这短短的十多分钟里,局势得到了扭转。人们多点突进,基本荡除了各条山洞的干尸。然而形势不容乐观,在剩下三座扁圆形的古池黑水间,仍聚集着庞大的阴胄群,数量可能达二百之多,与它们相比,工作帮大概算是扫除了一个零头。这是片毫无概念的鬼地方,也同样是片四通八达的沟渠,积满淤泥污水臭不可闻。想要如何应付众人皆无主意。
“那魂镰与拳王他们现今在哪”有线台伤员并不清楚我与迪姐间的事,故而无法问得太明。我假借去看他们的摄像头,想要分辨具体情况。结果她出现在分屏画面时,人却显得很镇定,丝毫未出现惊慌举止,一丝冷笑挂在嘴角,好像嫌弃他人眼高手低不及她灵活。不过,有关他们的内容却时断时续,主要是距离太远,又陷入地底过深,导致信号不佳。
“这却是奇了,她怎毫不畏惧呢”尽管是件好事,我仍有些吃惊,抓过步话机走去一边想要联上她,在绕了一圈后终于与兔子对上话。捕梦者说地方带到后本要为她摘除,然而因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完成,故而迪姐才会显得如此冷静。
“他们正在商讨一种对策,具体原理不是我们这领域所能理解的,要不你问问魂镰吧。”
所谓的韬略,其实仍是阴蚀道场里的套路。迪姐作为人具,魂器被体内蛇胚所占据,自身成了能吸引素魂的地母,正因这种特殊构造,导致猖鬼那种强横恶灵也无可奈何。而今圣维塔莱的眼珠已荡然无存,只有一只活着的伯劳鸟在起着作用,那是否仍有如此大的妖气,就不得而知了。因此,几个头目打算拿她去练手,试探能不能打破僵局。
“别走到那一步,我会设法打通古池黑水。”这些话听得我浑身战栗,起了一身白毛汗。此一时彼一时,给迪姐下蛇胚之人,其实力远远超过他们,咱们费尽周折也没调查出何方神圣,至今仍是个谜。可暗世界鼠辈们总爱拿普通人当诱饵,过去是我,现在成了她。
倘若她真像铁婆祭台前那样凶残,倒也罢了。若是魂镰、拳王之流的误判,大事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