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巴金斯……我……我是真的后悔了……」
晚上,乱党聚居地的一间小屋里,神情郁郁地喝了一杯劣酒后,满脸酒红的胖大叔抱着「小巴金斯」的脖子,泪流满面地道
「如果当初你不去救我的话,说不定身上受的伤能少一点儿,被裁撤之后也就能少喝点儿酒,你家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呜呜呜……我……我当初真的拼了命给你凑钱了,不光房子和我老婆的首饰,连把不被军部裁撤的保留名额也卖了,但最后连十分之一都凑不上。
我……我不是不想给你钱,真的不是!
我真的努力了,甚至去救济局给人磕头……但你老婆的病真的没救了,如果我也把钱都给你,让你扔进去,不光你儿子没人养,你多半要饿死,我老婆也是……
我……我对不起我老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老婆,对不起你儿子,我对不起你一家!
我……我这辈子……我谁都对不起啊!」
「……」
「不好意思……欧文是喝多了之后把你当成了老巴金斯,让你看笑话了……」
在醉酒的胖大叔语无伦次的哭嚎声中,一名容貌温婉的妇人抹了抹眼角的泪,神色微带祈求地对「小巴金斯」道
「我知道自己不适合说这些……但……但能不能请你别怪你欧文叔叔,他当初真的已经尽力了……可以吗?」
「嗯……」
看着面前大概还不到四十岁,但却显得很是苍老的妇人,里昂不由得点点头,有些含混地嗯了一声。
通过胖大叔酒后支离破碎的讲述,了解到了这两个家庭的过去后,即便并不像真的小巴金斯那样经历过,他的心口依旧有些发闷,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呼吸也莫名地有些困难,突然很想出去透透气。
「小巴金斯……」
看着微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里昂,温婉的妇人叹了一声,随即开口道
「你虽然没喝酒,但已经有点儿晚了,你家还在山谷另一头,要不今天就别走了,先在欧文的房间睡吧?」
「不了。」
摇头拒绝了妇人的好意后,里昂轻声道
「芬妮阿姨,我家里还没收拾呢,而且……我想出去吹吹风。」
「好吧……那把衣服系好,别感冒了。」
「嗯。」
在妇人温柔的叮嘱声中推门离开后,里昂顺着漆黑的土路,快步朝着山谷另一头走去。
……
作为卧底任务而言,这次的打探是相当失败的。
自己除开当了个合格的听众,听胖大叔讲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外,并没有得到太多有关乱党高层的情报,甚至连自己的住所在哪儿都没摸清楚。
但……似乎也不是全无收获。
最起码自己确定了,这些乱党中的大部分,并不是什么追逐权力的野心家,一样也只是些想要安稳地生活下去的普通人。
找了个稍微高一些的位置坐好后,夜风中的里昂一边观察着整个山谷的建筑分布,一边认真地思忖起了到底该做什么。
如果只从清理局的清理员这个身份来看,自己已经找到了乱党的聚居点,摸清了乱党首领的身份,并且初步站稳了脚跟。
接下来只要展现自己的「异常」,加入那些拥有异常物的乱党之中,就能够完成任务,帮助王女找回身份,并且彻底剿灭这个组织。
可除了那个异常物持有者外,整个乱党还有小一千人,除了那些家属外,不少人的身上甚至还挂着通缉跟悬赏。
他们是仰仗着那个首领奇怪的「门能力」,才得以避居在这处山
谷里,回到王都的话恐怕立刻会被抓起来投入监狱,而他们的家人也将再次失去维持生活的能力。
虽然这一切,似乎与自己无关,只要控制了那些异常物持有者后,剩下的就不再是自己的工作范围,但……
看了看出门前,温柔妇人特意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又看了看前襟上胖大叔痛哭时蹭上的泪痕,里昂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替代别人的身份……似乎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小巴金斯?」
在里昂发出了一声长叹时,鬓发斑白的中年男人,无声地从附近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蹙着眉询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终于肯出来了吗?这人的戒心还真是重啊……
早已经发现他的存在,刻意过来接触的里昂,已经提前装备好了表演家徽章,听到询问后浑身一抖,装作惊讶地回过头,满眼诧异地道
「首领大人?您怎么在这儿?」
「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睡不着出来转转。」
并没有计较里昂的反问,中年男人先开口回答了问题后,眼神闪烁着道
「你呢?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回家?」
「回家……」
里昂闻言沉默了一瞬,随即摇摇头低声道
「我哪儿还有家?」???
听到「小巴金斯」的话后,中年男人不由得皱了皱眉,抬手指着远处一间没有亮灯的小屋道
「小巴金斯,你在说什么?那不就是你的家么?」
哦,原来那儿就是「我」的家啊。
神情寂寥地朝那间小屋望了望,记下了具体的位置后,里昂神态漠然地摇了摇头,声音极轻而又极为笃定地道
「那不是我的家,只是我住的房子。」
「……」
并不知道自己被钓了一下,听到「小巴金斯」的回答后,中年男人的心不由得轻颤了一下,涌上一股空落落的痛楚。
对于小巴金斯来说,那已经不是他的家……而眼下的这个王国,也已经不是自己的王国了……
无论自己做了多少改变和努力,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切实地发生过,这个世界的王国后面无论走向哪里,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也都不再与自己有关。
自己的家人早已不在,自己的遗憾注定无法弥补,那么对于已经没有了「家」的自己来说,这个王国又何尝不是一间空荡荡的房子?
「也对……」
被里昂的一句「那不是家」,在心口上戳了七八十个血淋淋的洞眼儿后,中年男人不由得在旁边坐了下来,一并沉默地吹起了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