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周秉赫一脸郑重:“陆医生,谢谢,谢谢您让我对医生有了新的看法。”
陆轩静静地听着,等周秉赫说完,他才笑着说道:“其实我以前也有过跟你一样的经历,推己及人罢了。哪个行业都有老鼠屎,都有害群之马,不要因为一些人的不负责任就放弃自己,更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去折磨自己。”
周秉赫肃然起敬:“谢谢陆医生,我明白了。”
陆轩点点头,随后问道:“先跟我说说伱的病情吧。”
周秉赫没有迟疑,一一告知。
甚至将之前做了一些检查也纷纷拿了出来。
陆轩详细的看了一会,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呃逆。
也就是西医常说的反流性食管炎。
自行口服奥美拉唑、莫沙必利症状缓解很多,不过停药后反复发作,后于多家医院就诊,没有什么改善,病情时轻时重,而且还伴有慢性非萎缩性胃炎。
主要的症状就是胃灼热,反酸,呃逆,口中有异味,食欲欠佳,寐可,大便每日一次。
知道了病情,陆轩又把了把脉,看了一眼周秉赫的舌头。
“舌质红,苔黄腻,边齿痕,脉沉滑。”
陆轩低声呢喃。
脉沉滑表示同时有沉脉和滑脉,沉脉主里症,一般表现为脏腑疾病,滑脉一般表现为痰饮,食积,实热。
有了自己的判断,陆轩又静下心,偷听起来。
反流性食管炎?这是西医的叫法,就中医而言,除“吐酸”外,皆可归属于“胃痞”“胸痹”“胃脘痛”等病范畴,治疗此病常从肝论治。
从肝论治?
陆轩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
好在,接下来的一番解释让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背诵过的一些内容。
《素问玄机原病式·吐酸》中有说道:“酸者,肝木之味也,由火盛制金,不能平木,则肝木自甚,故为酸也。”朱丹溪亦云:“吞酸者,湿热布积于肝,而出于肺胃之间。”
患者“吐酸”,病理机制就在于肝胃不和,肝气上扰,阻于咽喉胸隔,郁而从阳化热为酸。
无郁不成酸,诸般积滞,气郁为先,故治疗时首疏肝,次宽中。
听到这,陆轩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中医的神奇就在这里,特别是像他这种科班出身的中医学硕士,往往只需要一些提点,就能融会贯通。
而这提点,尤为重要。
这就是经验。
说到疏肝,方法陆轩不说倒背如流,可多少知道一些。
疏肝以理气为先,宽中以健脾为要,总以“通”法为主。
肝主疏泄,调节气机畅达,可促进脾胃的运化。
故常从肝胃入手,理气开郁以通腑,以通为顺。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听导师说中医临床经验有多重要,可没接触过前,陆轩并未有太多的感受,总觉得哪怕没有临床经验,靠着自己所学,也能辨证开方治病。
真到了自己接触患者的时候,陆轩才知道,临床经验的重要性。
而此刻,这偏僻入里的讲解,更是让陆轩知道有一个好老师的重要性。
为什么很多人从中医药大学毕业的学生总想往大医院跑?
不就是因为一些厉害的中医都被大医院网罗了吗?
想有人指点,只能去大医院。
陆轩算是祖坟冒烟,祖宗十八代显灵了,才开了能够偷听中药心声的bug。
不然就他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这辈子恐怕都得在卫生院混了。
肝气郁滞,积久化热,横逆犯胃,故胃灼热、反酸;胃失和降,胃气上逆,故呃递、口中有异味;湿邪困脾,脾失健运,故食欲欠佳。此病病位在胃,与肝、脾相关,病理因素以气滞为主,脾虚为本,湿浊、郁热、瘀血紧随其后。
治疗时,首当疏肝解都,以解燃眉之急。其中柴胡、香橼、佛手疏肝和胃、开散气郁。
再者健脾宽中,以治疾病之本。
紫苏健脾宽中祛湿,厚朴、积实通降胃气、下气消积,焦山楂、焦神曲、陈皮、鸡内金等消积化滞、健脾消食、祛除积滞;
茵陈、黄芩、黄连清热利湿;浙贝母、海螵蛸、生石膏、瓦楞粉对症治疗以抑酸兼清胃火。
陆轩一边倾听,一边在周秉赫提供的病历本上写下药方。(药方用量什么的放作家的话,不占字数)
“陆医生,我这病能治吗?”
见陆轩写完药方,周秉赫忍不住问了句。
“能治。”
陆轩点点头,话锋一转:“若只是简单地反流,倒是不难,只是你这还有慢性非萎缩性胃炎,想彻底治好,需要的时间可能有点长,具体的话,还得看吃过药后的症状存在与否。”
听到能治,周秉赫微微松了口气:“时间长没关系,我也看过不少中医,中药治本,需要的时间自然就长。”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陆轩笑着道。
中医之所以慢慢落寞,近些年才有崛起的迹象,无外乎见效慢,短时间内患者看不到疗效就放弃了,转头就扑进了西医的怀抱。
久而久之,看中医的自然越来越少。
“你先坐会,我去抓药。”
丢下一句话,陆轩起身再次走进了中药房。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来中药房了。
抓药的时候,陆轩在想,周秉赫的病情之所以这段时间重了不少,除了没吃对药外,对医生的偏执和怨念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肝气郁滞必定犯胃。
这也是为何现在很多病,西医一直治不好的根本原因,吃药就缓解,不吃药马上就卷土重来,根本原因还是西医基本上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周秉赫存在反酸,那开的就是奥美拉唑和制酸一类的药,这些药,只能缓解症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自然就会出现停药就犯病的情况。
周秉赫拿着药走了,可陆轩却没有功夫闲下来,继续看病。
一上午,陆轩几乎是忙到焦头烂额,午饭都是在诊室里一边吃一边看病吃完的,下午的号,看到晚上七点才结束。
当最后一个患者拿着药离开中医科的时候,陆轩伸了一个懒腰,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坐了一天,屁股都已经麻木了。
就在这时,王友庆走了进来,“感觉如何?”
“累。”
陆轩看着对方:“但……很充实。”
前所未有的充实,一天,他感觉比在学校一年学到的都要多。
关键是学以致用的那种感觉很爽。
爽到爆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