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p>

六指老道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病态的欢喜和享受：“就是这样，千万不要停，一次又一次，让我的乖徒儿彻底绝望……”</p>

南柯如他所愿。</p>

复活过后，又一次杀来，黄金大剑洞穿，撕裂虚无，煌煌杀来！</p>

而六指老道吹一口气儿，南柯整个人浑身上下，枯萎灭尽。</p>

……</p>

不断站起来，不断倒下去。</p>

循环了成千上万次。</p>

无数种死法，无数种酷刑，都被南柯一一体验。</p>

也让那六指老道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享受。</p>

——南柯，这位杀穿妖魔的大将，伟岸如山的豪杰，此时此刻竟在他的手中挣扎痛苦。</p>

老头儿激动地浑身颤抖。</p>

但正所谓，盈满则亏。</p>

数十万次的循环和折磨以后，六指老道浑身上下已经爽得快要飞天了。</p>

随之而来的，是空虚和疲惫。</p>

这很正常，就像洞房花烛夜固然美好，但倘若每时每刻，每分每秒不停。</p>

钢铁巨汉也遭不住。</p>

所以，六指老道准备结束了，他看向南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彻底崩溃。</p>

但……并没有。</p>

如果是一开始的南柯，绝望痛苦，愤怒异常。</p>

但随着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折磨，他的神色反而平静下来。</p>

不仅未曾崩溃，反而在无尽的捶打中，心坚如铁！</p>

六指老道皱起眉头，别的“仙苗”到了这时，基本上已经在痛苦和绝望中崩溃了去。</p>

但这南柯，却丝毫没有崩溃的迹象。</p>

再度冲来。</p>

六指老道一皱眉，又随手将其拍死。</p>

就这般，死而复生，生而复死。</p>

又是数十万次轮回。</p>

六指老道终于厌烦了，这一次，他没有拍死南柯，而是化出无数锁链，将他捆绑起来。</p>

眉头紧皱，问道：“你还没有绝望吗？还要挣扎吗？还要反抗吗？”</p>

南柯抬眼，点头。</p>

“可你没有任何胜算，哪怕再重复一千次，一万次，万万次，依旧如此。”六指老道摇头。</p>

“没关系，只要本将活着，本将便会战斗。”南柯深吸一口气，摇头：“云梦是假的，世界是假的，大安是假的，天地苍生都是假的——但本将是真的，只要本将还活着，本将就会反抗，就会战斗。你可以随时将本将杀死，掐灭，但本将绝不会崩溃，也不会沉沦。”</p>

六指老道神色沉闷，又是一把将他拍成灰烬。</p>

——但并没有真正将南柯的魂魄也杀死，因为他也不愿认输，他要让南柯自我崩溃。</p>

这是那些大人们交代的，最美味的灵魂的收割方式。</p>

也是六指老道的执念。</p>

于是，又是无数次的死亡和复苏。</p>

六指老道终于不耐烦了。</p>

他掐着南柯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双眼充满血丝，“——你不会痛吗？不会害怕吗？不会绝望吗？你……究竟在坚持什么？！”</p>

南柯看着他，哪怕毫无反抗之力，但他看向六指老道的眼神，却并没有任何畏惧。他摇头道：“倘若本将是你，倘若本将不喜欢这所谓看守灵池之责——本将不会如你一般堕落沉沦，本将会同你口中的那些大人反抗，同他们战斗。”</p>

六指老道听罢，好似被戳到了痛处一样，神色一变！</p>

他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南柯：“蠢货！你可知晓那些大人们是何等存在？老夫同他们就是天壤之别……”</p>

话未说完，南柯打断了他，反问道：“——你同他们之间的差别，有本将同你之间的差别大吗？”</p>

那一刻，六指老道浑身僵硬，神色骤变。</p>

——没有，当然没有。</p>

他和南柯的差距，如若天堑。</p>

而他和那些大人们，却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p>

那一刻，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他的神情，变得狰狞；他的浑身，都在颤抖！</p>

杀人诛心！</p>

南柯被他彻底碾压，却能一次又一次反抗，一次又一次挣扎！</p>

但他呢？</p>

他面对那些下令让他看守灵池的大人们，哪怕是反抗的心思，都不敢升起一点儿！</p>

难道……他还不如一个在梦境中沉沦了一辈子的无能之辈？</p>

这种念头的升起，便让他感到屈辱，让他感到愤怒！</p>

“闭嘴！”</p>

他怒斥一声！</p>

五指如刀，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南柯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切割下来！</p>

转眼之间，只剩下一枚头颅，吊着一具白骨。</p>

“千般折磨万般酷刑都随你；本将的生死灭亡也任由你——可你记住，你可以杀死本将，却无法打败本将。”</p>

但南柯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看着这个曾经的“老师”，一切的幕后黑手，整个云梦世界的织梦人，一字一句，开口道：“——但倘若你在本将的梦里，亦或本将在你的世界里，你……甚至不配同本将说话。”</p>

说罢，他闭上双眼，不再说一句话。</p>

却是将六指老道，气得浑身颤抖！</p>

以往他收割这些魂魄的时候，当然也曾遭受过无数怒骂，斥责，怒吼。</p>

要多难听，有多难听。</p>

甚至在一个以言语为伟力的世界里，他直接被喷尽了祖宗上下三百六十代。</p>

但愈是如此，他愈兴奋，更不会有任何一点儿愤怒。</p>

可如今，南柯的话并不恶毒和腌臜。</p>

却生生看清了他的本质，将他最阴暗和软弱的深处暴露出来。</p>

——谎言从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p>

是啊，倘若他只是云梦世界中的人，亦或者南柯是现实世界的人。</p>

他甚至不配给对方提鞋。</p>

“好！”</p>

六指老道怒极，“老夫便让你看一看，你在现实中究竟是如何一副不堪模样！”</p>

说罢，他也不再徒劳地折磨梦境中的南柯。</p>

大手一挥！</p>

梦境崩溃。</p>

便见整个天地一转，回到那现实世界的道观院子里，灵池旁。</p>

南柯的魂魄，回归他的身躯。</p>

——那庞大的光芒中，孱弱瘦小的平平无奇的男人。</p>

而六指老道，浑身气焰滔天，无穷无尽！</p>

他指着南柯，施展法力幻化出一面镜子，悬浮在南柯身前！</p>

他开口道：“如今的你，便是在现实世界，你且睁大看一看，真正的你究竟是什么废物？！”</p>

南柯睁开眼，看到了镜子里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大抵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他真正的模样。</p>

一个瘦弱的，皮包骨头的，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p>

甚至因为从未动过，他的四肢发育极为迟缓，看起来就像是个扭曲怪异的畸形娃娃。</p>

远不如梦境中的他，伟岸巍峨，神通广大。</p>

光芒散落。</p>

砰！</p>

他的身躯坠落在地。</p>

“绝望了吗？”</p>

六指老道露出病态的癫狂，肆意发泄心头的屈辱：“看清楚了吗？在真正的现实里，就便是这样一个丑陋无能的废物！”</p>

因为从未掌控自己的躯体，所以真正的南柯不会走路，站不起来，甚至不会操控喉咙发出声音。</p>

而面对怒不可遏的六指老道，他只是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用那纤弱的手拾起一块小小的事儿，一步一步，无比缓慢，挪动到老头儿身前，用尽所有力气，将石头砸在他的脚上。</p>

然后，抬起头，看向天穹，上方漆黑一片。</p>

他的身躯，孱弱无力，他的双目，却光耀夺目。</p>

好似那脆弱的身躯中，是天外神铁一般的意志。</p>

——千般灾劫，万般苦难，化熔炉柴薪，铸璀璨灵魂！</p>

南柯不会说话，没有一言一语。</p>

但六指老道却莫名明悟了他的意思。</p>

——哪怕在现实，哪怕我只是一个无法行动的废物，但仍敢反抗自称天尊的你。而你，却不敢反抗天上的人。</p>

那一刻，六指老道浑身上下，剧烈地颤抖起来！</p>

那苍老的面孔涨得通红！</p>

无穷无尽的可怕怒意铺天盖地，无穷无尽！</p>

“你……死！”</p>

这一刻，他不再试图让南柯崩溃。</p>

他只想……彻彻底底杀了他！</p>

这一生一世，都不想再看到他一眼！</p>

可就在他的手凝聚无穷神威，抬起来的时候。</p>

意外发生了。</p>

整个天地，在那一瞬间凝固。</p>

道观，灵池，草木，假山，风雨……一切的的一切，都好似静止了一样。</p>

自然，也包括六指老道。</p>

那一刻，他再不复任何张狂，只感受到一股无穷的……惊恐！</p>

最后，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p>

“——你看，他扛过来了。”</p>

(本章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