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过来,为啥余琛非要来这一线天峡了。
片刻后,余琛睁开眼眸。
随手从芥子须弥袋里取出一些吃食儿,散给那些霜天万类后,看向张淳亦,指向南方。
“——那日劫了赈灾粮后,他们便往那个方向去了。”
说罢,二人一鬼坐上九幽鬼辇,朝那些虫鱼鸟兽提示的方向追去。
只不过这一回,九幽鬼辇并没有飞上天穹,而是贴地而行。
因为隔不了多远距离,余琛就要再一次实现兽禽通明之术,追寻那叛军踪迹。
又是一天日子过去。
跟随万兽寻踪,九幽鬼辇停在一座村庄前。
二人一鬼,同时眉头紧皱。
这会儿,张淳亦也成了鬼,自然能看见鬼。
所以他同样能够看到,那村头的老槐树下,一团好似黑雾一般的浓郁怨魂,萦绕不散。
惊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尽管变成了鬼,但对于这种渗人怨魂,还是有些怕的。
但余琛早就已经习惯了,直接上前几步,直视那狰狞鬼魂。
且看如小山一般庞大的怨气黑雾当中,无数狰狞可怖的鬼脸沉浮嘶吼,好似承受着某种极致的痛苦与愤怒那般,震耳欲聋!
一张张扭曲而疯狂的面容在黑雾里沉浮,爆发出滔天的恐怖怨气,几乎快要浓郁地凝为实质!
但当余琛靠近时候,它们突然仿佛受到了某种恐怖的震慑一般!
那狞恶的一张张鬼脸上露出本能的惊惧之色。
——这在余琛以往碰见那些鬼魂的时候是绝对没有的事儿。
他猜测,应当是那神胎“酆都大帝”的功效了。
心念一动,神胎显化。
那一群狰狞恶鬼化作的怨气,更是直接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紧接着,取出度人经,金光大放。
一幕幕残破的走马灯映入眼帘。
而其中最深重的记忆碎片,是一个几乎完美无缺地血红色的空心圆圈。
——顺天叛军的旗帜。
这血红空心圆的图案,从那第一次顺天起义刺杀启元帝开始广为流传。
整个图案并不复杂,就是一个几乎完美的空心圆,边缘延伸出好似太阳光辉一般的图案,象征顺天之意。
和当时在张淳亦的走马灯里看到那些个劫走赈灾粮的逆贼们的旗帜,一模一样。
接着往下看去。
这无比庞大的怨魂聚合里,更多的走马灯碎片纷至而来,好似带余琛穿越了时空。
且说这小小山村,唤作秀井,一村百十来口人,以农耕采集为生。
虽说比不上大城池里繁华热闹,但也算是是与世无争,怡然自乐。
村头有座大水车,终日不停地转,灌溉农田,村尾有棵大槐树,到每年这个时节,槐花掉落,便被村里妇孺收集起来,做成槐花饼,村里小孩儿都爱吃。
但今年,槐花树依旧茂盛,地上洒满了无数槐花,却无人问津。
皆因一场意外,让这个名为秀井的小山村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那是大概十天前的一个黄昏,炊烟袅袅,天色入暮。
秀井村身强力壮的汉子们纷纷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村头那条黄狗的迎接下,从山上田间归来。
夜色降临,秀井村陷入寂静,灯火熄灭,村里百姓纷纷入睡,等着太阳升起。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他们却已经永远看不到了。
夜半三更,暴躁的犬吠声响彻了整个村庄,一个个汉子惊觉,点燃火把,起夜来看。
熊熊火光下,一道道鬼魅一般的身影闯进村里。
其中一道影子随手一弹,那村头的大黄狗脑袋砰一下就炸了,碎成一滩血肉。
他们闯进家家户户,将所有老百姓都捉来,聚在村头。
在残破的走马灯拼凑的记忆里边儿,那些黑影儿完不顾百姓们的求饶。
手起刀落。
唰唰唰。
一道道血光,染红了整个秀井村。
冰冷的刀刃切尽血肉斩断骨骼的声音,混杂着无尽的哭嚎怒吼在黑夜里回荡不绝。
毫无来由的屠杀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仅半柱香的功夫,原本生机满满的秀井村便只剩下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首。
猩红的鲜血顺流而下,浸透土壤,刺鼻的血腥味儿笼罩了整个村庄。
一条条不甘、愤怒、怨恨的鬼魂在他们的尸首上站起来,仰天嘶吼怒嚎!
然后,那些黑影儿将村头所有的精壮汉子的尸首尽数带走,其余老弱妇孺则就地掩埋。
他们无声地来,无声地走,带走了秀井村所有青壮的尸首。
从头至尾,没有任何一句话。
就好像农民伯伯在稻田里挥起镰刀割了一茬儿稻谷那样。
轻描淡写。
但对于秀井村而言,却是无妄灭顶之灾。
王大爷六十来岁了,收到信说明天在镇上干活儿的儿子要回来,特意去屠夫家里提了半扇猪,高高兴兴地等着。
周寡妇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过两天就是出嫁的大喜日子,说是被县城里某个有钱人家的公子看上了,娘俩高兴得很,说是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李大壮终于攒够了钱,准备去县城里的商会里闯一闯,他相信他不会一辈子都困在这小村子里。
朱小丁一直在等,没事儿就喜欢坐在村头的水车旁,等他那跑镖的爹娘回来。
……
秀井不大,也就百十来口人。
但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有悲有喜,有哭有笑,有期望有等待。
可就在那一晚,所有都好似镜花水月般,破碎了。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
当所有的走马灯重叠起来,记忆的碎片纷繁之间,无数的愤怒与怨恨汇聚之时。
一切尽皆破碎,只剩下一枚血红的圆形旗帜鲜红欲滴。
五品灵愿
此恨难消
时限∶十日
事毕有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