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谢陛下！”</p>

梁渠平举双手，躬身下拜。</p>

总管挥动拂尘，晾干画作墨迹，卷之入鎏金画筒，交予梁渠之际。</p>

“梁卿家……”圣皇话音再起，“天下士在作之而已。”</p>

话罢，鞋面消失。</p>

梁渠微微错愕，未及人抬头，手中一沉，画筒到手。</p>

咔嚓！</p>

天空闪雷再响。</p>

起居注官未有片刻迟疑，另起一页，执笔记录。</p>

“顺七十一年闰八月一日，丙火日消，天降大雨，兴义伯晋升臻象，年二十有二，壮……上嘉之，因以赐画兴义伯，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p>

……</p>

哗~</p>

大雨滂沱。</p>

高阁之上，云板悠扬。</p>

帝都的繁华和雄伟笼罩入水雾朦胧，积水潭面镜子一样反光，亭台楼宇相勾连，静静地沉默，交错的街道上车马化作黑点挪动，藏着听不见的喧嚣，百余艘画舫招挂彩灯，水面上拖曳出粼粼波纹。</p>

啪嗒。</p>

栏杆上的水珠溅落到手背上，两千余米的望月楼顶除开内侍和宫女，仅余梁渠一人独立露台，无人催促其离开。</p>

“呼~”</p>

抬起手中金属画筒。</p>

梁渠幽幽吐出一口长气。</p>

晋升臻象，人没先爽快几日，倒先于腿上绑了铅块，加了好一个沉重担子。</p>

但人嘛。</p>

要想吃饭，先得干活。</p>

“来日方长。”</p>

握紧画筒。</p>

小位果、旱魃、血祭、伪龙，绝非数年之功，乃十数年，数十年之计。</p>

大雪山、北庭、南疆三者关系错综复杂尤其南北两方，说他们真有什么联手结盟计划吗？</p>

不一定。</p>

兴许真正大计划都没一个。</p>

然跟量子纠缠似的，一方有动静，另一方绝不会忍住不动。</p>

正好冒出来个战略机会，不抓多可惜？</p>

只要有风，平稳的江面就会起浪，小浪会渐渐汇聚作大浪，大浪会源源不断地扑到岸上，拍山裂石，蚕食土地。</p>

真能借旱魃位果，先平雪山北庭祸患，再定南疆，彻底溃散这波大浪，大顺至少会迎来甲子年乃至百年的平稳期。</p>

“该走了！”</p>

望月楼风景固然美丽，却非久留之地。</p>

风拂鬓角。</p>

梁渠望向窗外，心血澎湃来潮，没有走寻常路，径直翻身，鱼跃出露台栏杆。</p>

内侍大惊迈步，凭栏下望，气流掀飞方冠。</p>

长风呼啸，水雾聚作身下苍龙。</p>

苍龙挥动双翼，卷开灰云，奋力上游！</p>

骨碌碌~</p>

车轮滚动，石板夹缝挤出水沫。</p>

纵横交错的大街小道上，身披蓑衣的高头大马撞开水汽，满身烟雾缭绕，雨水顺着蓑衣折出的秸秆淅沥淌下。</p>

车夫分明没有任何指令，大马忽地铁蹄擦滑青砖，停在原地，堵住了十字路口。</p>

左右路口有车赶来。</p>

雨天路滑，旁人极有可能刹不住车，赶路马车焦急地挥舞长鞭，未待长鞭落下，余光捕捉到什么，手中力道卸散三分。</p>

轰隆隆！</p>

耳边轰然暴响。</p>

闪电撕裂天际。</p>

云层之中，电光之间，不可思议的巨大黑影忽然闪现，一瞬间马夫怀疑是幻觉，然而揉揉眼，黑影并未消失，狂龙般夭矫，甩动长尾，直升上天！</p>

嗤！</p>

车头拽动。</p>

骏马嘶鸣喷气，踏动前蹄，本能的畏惧。</p>

“龙王？”</p>

“是龙王！”</p>

零星冒雨的马车尽皆停下，行人掀开斗笠，抬起雨伞。</p>

静谧的建筑之间，血管一样的街道也被凝滞住了。</p>

“妈的，这么会搞？”</p>

画舫之上，贵族子弟、富商仓皇提裤，开窗淋雨，纯白的衣衫浸水透明，第一时间猜到何人如此张狂。</p>

帝都之上，哪有人敢这么玩？</p>

分明是大不敬！</p>

只有一人。</p>

只有今日。</p>

只有此刻！</p>

闹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