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时候了,何必说这些谎。若他真是你侄子,为何这几日连头都不敢冒,别拿小孩子生病来搪塞。”凌欢瓷冷笑一声,“何况,我是长了眼睛的。”
“他在我家住了那么多日,我虽记性不好,但对他还是熟悉的。是也不是,小六公子?”
闻言,宁老太太脸微微沉了下来。
江灵更是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浑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他眼眶里凝聚着泪水,嘴唇哆嗦,“你,你是来抓我回去的……”
“什么抓你,我是在救……”
凌欢瓷不耐烦,刚要让阿罗上前抓人,姜映梨就冲了进来。
她顿了顿,走上了两步,抱起了地上的江灵。
江灵颤抖着手抱住了她的脖子,紧张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阿梨……姐姐……”
“阿梨,你别闹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
姜映梨抬头看向她,慢慢道,“来不及了。”
“什么?”凌欢瓷一愣,然后就听到了门外一阵齐整的马蹄声,随之而来的是骏马的嘶鸣声。
“谢若微,来了。”
姜映梨刚才从厨房出来时,不经意望了眼外头,她素来五感不错,觑见了村口不远处升腾的雪花,还有那微弱的马蹄声。
那时她就知道,凌欢瓷也好,阿罗也好,他们都太晚了。
也可能那位绣衣使,就是有恃无恐,才会让阿罗察觉到踪迹。
姜青檀听到这些,不禁脸色惊白,连忙回身去找他姐夫讨主意。
他姐夫那么厉害,定然有办法的!
谢若微一路风尘仆仆,眸子却亮得出奇,他勒绳停马,小七立刻从一侧跑了出来。
“大人,都在。”
谢若微的目光在院子里安好马鞍的骏马身上逡巡而过,抬起左手,微微一扬,霎时一队人下马,训练有素地围住了沈家屋子。
谢若微这才翻身下马。
小七跟在他身边小声汇报这两日的情况。
谢若微抖了抖大氅上的霜雪,略略颔首,缓步走进屋内。
刚刚踏入,就听到了凌欢瓷的骂声“谢若微这阎罗倒是很快”,以及姜映梨的那句“江灵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谢若微:“这不是着急来接凌大小姐嘛!”
他的话语一出,瞬间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有惊惧有愤恨……
谢若微视若无睹,他早已对各种目光都已习惯了。
凌欢瓷一噎,怒道:“谁稀罕你接!”
谢若微不以为然,视线转向姜映梨,落在她怀里抱着的江灵身上,语气微妙:“那么好奇,不如问问我。”
姜映梨:“……谢大人会告诉我?”
谢若微轻轻一笑,他笑起来眉眼间的阴鸷倒是散了些许,更多了几分漫不经心和邪佞:“当然——不会。”
姜映梨:“……”
凌欢瓷:“……恶劣!”
姜映梨很难不认同。
“把他给我。”谢若微摊开手。
江灵似乎很怕他,紧紧搂着姜映梨的脖子,死活都不肯松手,小身板更是抖如筛糠。
姜映梨感觉脖颈间都是湿润,她心口有些酸涩。
江灵在哭。
谢若微也不着急,他嗤笑一声,左右打量了下,“你们上回骗得本使好苦,愣是让我在周遭村落都跑了个遍,结果连个屁都没见着。”
“我还想着莫不是叫山里的野狼拖走吃了,还想着如何交差,不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说,我应该如何谢谢你们的‘好意’呢?”
“你想干什么?”凌欢瓷拦在姜映梨跟前。
“凌小姐,别要闹。”谢若微扬起剑眉,并不把凌欢瓷当一回事,目光落在姜映梨几人身上,脸色微微一沉,“阻拦本使办差,窝藏罪人,罪上加罪,想必你们周遭旁人也是知晓的,这可是……好大的胆子!想想本使该如何给你们定罪……”
“不如就送你们全家斩首!”
说到“斩首”二字时,他牙齿磨动,叫人听着就胆战心惊。
反正姜青檀和李玉珠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瑟瑟不敢抬头。
姜青檀暗暗叫苦。
李玉珠更是两股战战,若不是姜青檀扶着,她几乎要瘫软在地了。
江灵怎么就成了罪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隽意就是这时出来的,他扶着门框踉跄走出,青色的衣裳衬得他整个人愈发面如冠玉,笔挺如松,他微微抬眼,看向谢若微,不卑不吭的开口。
“大人,本朝律法,窝藏犯人,断然不到斩首的地步。而是根据罪责轻重而定,轻则徒两年,家人可以金银赎罪,重则流放千里。”
“江灵不过一孩童,敢问他犯的是何罪过?便是判罪,我们总该是要个章程的。”
谢若微自入绣衣使里,还从没见过有人敢这般跟他顶嘴,他颇感好笑地转头,“绣衣使办案,你竟敢问我要章……唔……”
待得对上沈隽意的眸子,他不禁有瞬间的闪神。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你是何人?”
“这是阿梨的相公。”凌欢瓷率先开口,想起谢若微的好色名声,她双手叉腰,站在谢若微跟前,凶巴巴道,“你想干什么?人家成亲了!”
沈隽意淡淡地作揖:“沈隽意,见过大人。”
其实上回两人就在杏花村见过,但谢若微当时行色匆匆,不知见过多少人,根本看都不曾多看两眼,哪里有印象。
这会子贸贸然仔细觑了眼,他就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但真要说起来,却又不晓得哪里见过!
若是平时遇到这样的事,按照他阴晴不定的性格,定是要出口气的,可这会子碰见沈隽意,不知为何,心里就充满了诡异的古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