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没问,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卫大人但笑不语,娘娘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求能够顺利生下孩儿了。”素心叹了口气道,“别闲话了,回头娘娘喊人,我们都聚在这里听不见,散了,散了。”
等汝月回到住处,一推门,送来的绫罗锦缎堆在桌上,她喊了两声芳华,却没有人应,往里屋一看,床上铺着的是云欢用来抱观音绣像的那块丝缎,她走过去将丝缎揭开,绣像果然卧在其下,不免微微笑起来,芳华是个知心思的,晓得在她心里哪个轻哪个重。
她也顾不上去整理外面的那些,将桌子收拾出来,裁出一方白布,衬在绣像的背面,窗外的日光甚明,她将绣像捧到日光下,仔细又数了一次,一共有一百二十七个虫眼,真正是件大工程,不免有些後悔将这活给大包大揽下来。
又想到云琅临走前说的那话,修补得好坏与否,都明白她已经尽力了,就凭着这句话,她也不能半途撂担子。
就这样,在日光下翻来覆去地研究,芳华进门的时候,唤了她一声,汝月猛地抬起头,觉得双眼前一阵发晕,竟然能看出五彩斑斓的漩涡一般,赶紧将绣像放下来,用力合闭起双眼再睁开,反复几次,才能清晰看出芳华的人影。
“姐姐要修补这个,这b重新绣一幅还要难上十倍有余。”芳华凑过来只看一眼,就打了退堂鼓。
“我何尝没有想过要重新绣一幅。”布料可以寻找相同,画像用炭笔描一描再加上她的绣工,至少能做到九成想像,不过念头只是一晃而过,汝月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道,因为云欢明明白白说了,这幅是观音送子像,是皇后娘娘当年的嫁妆,亲手所绣的时候,不知道绣进多少憧憬,这些是她绣不出来的心意。
芳华在旁边帮着分线挑sE,两个人忙乎了一整个下午,赶在天黑之前,不过才补了衣角上的五个小孔,已经双双目眩眼花,芳华去拿定额的饭菜时,身子不听使唤,尽往单边转,差些摔跤,回来同汝月当个笑话说了,汝月边笑边道:“辛苦的日子还在後面,外头那些不辛苦的反而有二百两银子,不如你去做那省事的。”
芳华赶紧摇头道:“就是别人都做不来,才拜托到姐姐这里的,姐姐既然接了下来,就一定要做到最好,才能不至於让对方失望。”
一句话说到汝月心坎上,她起身用白布将绣像蒙起来:“这活晚上灯下做不了,除非有那百年以上的明珠,才能不让眼睛伤到,明天一早再开始才行,我回来那会儿,你是不是出去走走了?”
“听了姐姐的话,我是想去附近转一圈,每每走到门前就有人来敲门,这般到了第三次,我决定无论是谁都不理会,直奔荷花池去了。”尽管这个季节,荷花池中不过一些才露尖尖角的荷叶,芳华依旧说得津津乐道。
汝月浅浅笑着听得饶有兴趣,直到两个人熄灯後睡下,芳华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嘟囔着道:“姐姐,其实皇g0ng是个好地方。”
皇g0ng是个好地方,不好的,只是里面住着的人,彼此隔阂,彼此防备,再热腾腾的心肠,住久了也会冷却下来,就像她和绿云一样,吃了那些苦头,过了那些年,落得一拍两散,陌路人一般,汝月盯着帐子顶的回纹看了很久,才慢慢地睡去。
一连缝缝补补十多日,汝月的眼睛伤得厉害,看什麽都重影似的,绣像倒是渐渐显出焕然一新的气象,汝月将芳华遣出去,独自留在屋中,静静对着观音的一双眼发呆,生怕绣不好就会功亏一溃,拿着绣花针几番挣扎,定心落针,仅仅瞳孔处就换了七八种颜sE,一双流光溢彩的眼在她手底活灵活现起来。
待汝月停针後,直起腰背,抬手在後腰捶在几下,才发现天sE都黑了,微微笑着啐道:“芳华这丫头倒是放出去野了心思,大半天的都不回来,饭都不吃,不知转到哪里去了。”
从桌上拿了茶壶起来,才倒了杯茶水,没来得及放到嘴边,外头门板被拍得震天响:“汝月姐姐,快开门,不好了,不好了,芳华被刑事房的人抓走了!”
汝月的手指一松,杯子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