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从欧阳家回来之后,心情格外的好,拄着拐杖站在缉事厂里到处走动,也是到处打量着,看看这里,看看那里。
徐杰一进门来,就听见徐仲站在大院左边一颗树下哼着什么曲调,徐杰也有些奇怪,徐杰以往印象中,自己这个二叔,从来都没有过哼小曲的时候。徐杰一直以为徐仲对于音乐之类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所以第一次听得徐仲哼唱曲子,徐杰意外非常,几步走到面前,笑道:”二叔哼唱的是什么曲子呢?“
徐仲见到徐杰,咧着嘴在笑:“乡下的枇杷曲。”
徐杰有些疑惑,笑问道:”二叔,乡下还有琵琶曲呢?你这调子,我怎么听得像淫艳的小调呢?“
“胡说八道,二叔我从来不听淫词艳曲,你小子也不能听。”徐仲答得一句,还教导了一句,然后抬手指了指头上的树,说道:“枇杷曲,这么个枇杷曲。”
徐杰抬头一看,头上是一棵枇杷树,正是结枇杷的时候,枇杷已然泛黄,也许是这棵树有些老了,所以枇杷结得并不多,远远看的时候看不到什么枇杷,近处仔细看,却也有一些。兴许也是老早就被衙门里的人来去的时候摘了不少。
徐杰闻言大笑:“我说什么琵琶曲呢,原来是这么个枇杷曲,二叔吃不吃,我给您摘一点?”
“我已经吃过了,有些酸,不如青山的枇杷甜,家里的李子桃子也该熟了,想你原来最是喜欢桃李了,也不知为何,这汴京的果子,就是没有家里的甜。”徐仲边说着,也边抬头看着。
徐杰似乎也想起了这些,夏天又到了,夏天总是大多数人最喜欢的季节,尽管炎热难耐,但是乐趣也多,还有各种水果。
中国自古的水果,桃李梨梅之类,荔枝枇杷也是。至于葡萄、西瓜,多产自西域,后来慢慢传入了中国,还有一种叫做苹果的东西,这个年代是找不到的,要一直到后世才有。
其他农作物也是一样,比如一些蔬菜与主食,玉米、土豆、红薯等等,这些传入比较晚。胡萝卜之类,传入稍微早一些。
“二叔今日看起来是真高兴,打小就没有看您这么高兴过。二叔这么高兴,我心情也是极好。”徐杰也伸手够了一下头顶的一挂枇杷,够不到,便又微微跳了一下,摘在手中正在剥着。
徐仲忽然认真问了一语:“杰儿,成亲之事,是在京城里办呢?还是回去办?”
这当真是个为难的事情,大江到汴京,一去两千里,回去结婚太过麻烦,但是在京城里结婚,家中还要个老奶奶不能见证,实在有些遗憾。
徐杰吃了一颗枇杷,有些酸,却也可口,吐出了枇杷籽之后,想了想,说道:“那就成两回亲吧,在京城里拜一次堂,回去也拜一次堂。”
徐杰是心思就是这么跳脱,听得徐仲愣了愣,成亲拜堂两次,这是徐仲听都没有听过的事情,但是在徐杰口中说出来,好似也没有什么不可,这天下规矩多了,偏偏就没有不准拜两次堂的规矩。
徐仲闻言大喜:“好,这般好,回去拜一次堂,你祖母必是高兴得紧。”
两人正聊着,门口一个年轻小子正在往里打量,也有士卒上前去盘问:“找谁呢?”
年轻小子赔了个笑,作揖一下,说道:“官爷,请问这里是不是城东缉事厂?“
“正是,请问你寻谁?”
年轻小子闻言大喜,还回头招了招手,然后才转过来答道:“我找我家少爷,就是你们的指挥使,我姓徐,我叫徐狗儿,也叫徐来福,劳烦官爷进去禀报一声,多谢多谢。”
徐狗儿终究还是把这个徐杰随便取的名字给用上了,显然是明白了徐杰所说,出门在外,狗儿这种名字,真是会被人看轻,虽然来福这种名字也并不显得如何有身份,但是比狗儿还是要好上千百倍的。
就在院中的徐杰听见了门口的对话,快走几步到得门口,一声大呼:“狗儿,你总算是来了。”
徐狗儿看得门口出现的徐杰,先是一愣,随后连上了几个台阶,到得徐杰身边想往前亲近一下,却又忍着止住了脚步,口中说道:“少爷,吴嫂那些家伙事,实在太多了,路上车架也坏了一回,所以才来得慢了些。”
徐杰看得徐狗儿这般想亲近又止住了的动作,上前搂了一下徐狗儿的肩膀,抬头看得门口好几辆马车,车边还有不少人,吴兰香与秀秀都来了,徐杰两三个月前就想着要办的报纸,这回是真的可以着实去做了。
徐杰上前一一去打招呼,吴嫂也在不断打量着这个衙门,显得有些畏缩,见得徐杰与她打招呼,也只是笑了笑。
反倒是秀秀比较活泼,还有模有样与徐杰福了一下,然后说道:“少爷好!”
“好,好,都好。”徐杰上前把秀秀抱了起来,便把人都往门里迎去。
这缉事厂的宅子实在不算小,但是住的人却太多了,军汉就有七百,又来了徐家的汉子,如今又来了一些人,人倒是好安排,只是要安排这印刷作坊,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所以徐杰一边叫人安排吃住,一边也在想着宅子与场地的问题。
报纸可不比印刷,印刷只需要人排版去印就行,但是报纸还要有许多其他的人员,审阅核对,外事联系,编辑,写作供稿的,甚至还要一些到处走动的记者。
这就需要一处不小的场地,在这缉事厂显然是不行的。
徐杰走到大街上,左右来回去看,看看这边人家牌匾写着什么,那边人家牌匾上的字。
徐狗儿就这么跟在徐杰身后转悠,兴许徐狗儿最愿意这么跟在徐杰身后转悠,只奈何徐杰到京城来并未带着徐狗儿。
所以此时徐杰走到哪里,徐狗儿便跟到哪里。
待得邻近左右好几处宅子都看完之后,徐杰回到衙门里,便开始寻思着买对面东边一处巷子里的几处小宅之中一处。
想定之后,便吩咐徐狗儿就去叫云小怜。
云小怜从侧院而来,一进小厅,便听得徐杰打趣说道:“管家婆来咯。”
云小怜闻言脚步一止,管家婆这种称呼,云小怜听得有些不乐意,但是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徐杰的钱财之类,若是云小怜在身边,大多由云小怜管着。
这买宅子,是徐杰自己要买,自然不能用衙门里的公款。
徐杰见云小怜抿着嘴唇有些不乐意的模样,便又笑道:“小怜,你那里还有多少银子?”
云小怜脆生生答道:”少爷要买什么呢?奶奶过年的时候还吩咐奴来着,说是要勤俭节约,不得大手大脚花钱。“
云小怜这一语,徐杰是信的,老奶奶应该是真吩咐过云小怜这样的话语,也是徐杰花钱手脚太大,徐虎徐康等人也在身边,回家难免也要拿来与人吹嘘,所以也就传到老奶奶耳中了,老人家自然是见不惯,主要是去那等顶级的消遣地,画舫、摘星楼之类,虽然不至于一掷千金,那也是花钱如流水。兴许老奶奶也不太喜欢徐杰去那些娱乐场所。
“我说最近你怎么抠门起来了,说你是管家婆你还真成了管家婆。这回买房子,要好大一笔钱,你床底下有多少钱来着?”徐杰这个管家婆的名号,也不是徐杰临时起意,以往徐杰找云小怜拿钱,几百两的都是片刻就取来了,如今叫云小怜拿点钱来,还要问七问八,就如头前与梁伯庸去一趟摘星楼,云小怜虽然取钱来了,但是脸上那是一百个不愿意。
云小怜听到是买房子,也就是置办家业,面色好看了许多,还真一副思索模样,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本正经说道:“奴床底下一共还有一万八千多两,地窖里有五万多两。”
京城内城,寸土寸金,一处宅子,即便不大,也不是几千两能搞定的事情,徐杰虽然还不知道具体价格,但是几万两应该是少不了,徐杰想了想之后,说道:“七万两左右,应该是够了。”
云小怜闻言大惊,又是一脸狐疑,口中立马说道:“少爷是不是在骗奴呢,什么房子要几万两银子啊?金子做的房子不成?”
云小怜这个管家婆的架势,越来越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