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到了汴京,谢昉反倒成了大忙人。
谢昉作为媒人,所谓媒妁之约,媒指的是南方的媒人,妁指的是女方的媒人。所以一场婚事,本该有两个媒人。媒人扮演的角色,有时候就是谈判代表的意思,礼轻礼重,都在双方媒人的谈判中达成一致。这样也避免要成为亲人的双方因为利益之事尴尬。
但是这一回,都被谢昉一个人包办了。因为欧阳正并不在意礼节的轻重,徐仲也不在意钱财。
但是这个过程之中,徐杰也就不方便再到欧阳正的府上去了。
两家人与谢昉忙忙碌碌,却是这京城之中,知道徐杰要成亲的人,寥寥无几。连带梁伯庸开始的时候都不知道。
要说徐杰自己,既有一份憧憬,又有几分心烦意乱,总是想到一些人、一些事情。
这个婚事,其实也不是徐杰自己在做主,那自由恋爱结婚的想法,是徐杰与生俱来的,但是这门婚事,徐杰也并不十分排斥,这才是徐杰心中复杂的原因。
如果这门婚事徐杰心中真的不愿意,想要拒绝排斥的话,后续的影响,难以想象。
所以没有自己做主的徐杰,也是幸运的,因为至少徐杰与欧阳文沁两人,当真也能算是两情相悦。
若是真如这个时代的模式,徐杰从来没有见过深闺之中的欧阳文沁,然后欧阳正与徐仲就这样把婚事定了下来,那才是真正让徐杰为难。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悲剧,还真是具有普遍性的,这也是后来礼教越来越严的原因之一。
徐杰如果真的不认识欧阳文沁,然后去拒绝这场婚事,也是一个悲剧。
一切就这么在被动之中发生了,徐杰还没有来得及认真考虑感情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认真考虑婚姻的事情,这一切就发生了。
朝会,许仕达等了两天的朝会,许仕达以往没有资格参与的朝会,但是这一次他却有机会参与了。
许仕达有资格参与这个朝会,还得感谢徐杰,也是因为徐杰回京了,朝会要议论的事情自然与徐杰这一趟边镇之行有关,所以也与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这些衙门都有关,刑狱刑罚之事,就是这三个衙门的差事。才有许仕达这个大理寺正参与朝会的机会。
显然许仕达两天前就知道自己能参与此次朝会,只是许仕达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有资格参与朝会了。
徐杰自然也有资格参与这一次朝会。徐杰准备了许多东西,口供物证之类,应有尽有。
大早,宫门还未打开之时,诸多官员已然络绎不绝而来。待得许仕达在人群之中看到徐杰之时,有些惊讶,惊讶徐杰一个六品官,是如何也有资格站在这宫门之外的。
不过许仕达也有些欣喜,徐杰来了正好,许仕达上书弹劾徐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更是直接到朝堂上当面弹劾,当面对质也是正好的事情。
许仕达看着徐杰,脸上有一种爽快的笑意。徐杰身边,空无一人,徐杰没有与任何人攀谈,也没有任何人上前去与徐杰攀谈。以官位品级而言,徐杰也没有资格站到欧阳正身后,欧阳正谢昉这般的人,更不会在这个场合回头来与徐杰攀谈,此时许仕达眼中的徐杰,显得何其落寞。
再看许仕达身边,十多个人上前来打招呼,虽然都是许仕达躬身行礼,但是许仕达这般的面子,与徐杰比起来,那就是天差地别。
昨夜的宴会,广阳王的面子,果然好用。昨夜一场酒宴,让许仕达忽然好似身价倍增,连带大理寺卿秦之栋见到他都会微笑点头示意一下。
这般比较一下,许仕达当真是那个官场红人的模样,冷冷清清的徐杰,差之甚远。
许仕达陡然有一种没有必要把徐杰放在眼里的心态,不论是功名高低,还是官职高低,亦或者是官场人脉,许仕达在这个时候,自信非常。许仕达还有其他自信,自信自己这般的人脉,稍后朝堂之上出言弹劾,必然是应者如云,定然教那徐杰吃不了兜着走。
许仕达越想越是心情舒畅,看得人群头前,许仕达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迈步往前而去,今日这般参与朝会的机会,岂能不把握住?不说要如何拉拢关系,至少也要在那些相公面前混个脸熟。
所以许仕达快步往前而去,先到尚书左仆射朱廷长身前,躬身大拜一礼,口中恭敬说道:“下官大理寺正许仕达,拜见朱相公。”
朱廷长怀中抱着笏板,看了一眼许仕达,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马上有想起来了这人是谁,露出一个笑脸,点头答了一句:“新科状元许仕达,后生可畏,努力办差!”
“多谢朱相公教诲,下官一定兢兢业业,做好分内差事。”许仕达又是一礼。
朱廷长点点头,抬手示意了一下,轻声说道:“且到后面排好,宫门马上就打开了,不可再随意在人群中来去。”
许仕达听得朱廷长的语气,不是斥责,而是如长辈教导晚辈一般的口气,心中大喜,连忙又是一拜,恭敬一语:“下官不懂规矩,相公恕罪,这就回去。”
说完许仕达连忙转身回头,心中喜滋滋。这般露脸的意义可不小,朝廷官员何其多,若是能经常在朱廷长这般的人物面前露脸,让朱廷长心中记着这个名字,待得有什么官缺选人的时候,这就是先入为主的优势。
回过头来的许仕达,又去看了徐杰几眼,心中更是高兴,也知道徐杰必然把刚才的事情看在眼里,连带当朝左相都对许仕达青睐有加,许仕达此时觉得,徐杰必然是在羡慕嫉妒恨。
同考科举,同榜进士,人与人的区别,就是这么大。许仕达再也懒得回头去看徐杰了,留给徐杰的是一个洋洋得意的背影。
此时的徐杰,也是手持笏板,笏板是玉制的,上朝的大臣们都会拿一个笏板,笏板的作用其实就是记事本,上面记录着今天要禀报与商议是事情,条条列列,一一写好,待得朝堂之上,按部就班禀报,不敢有丝毫差错,特别是有关于数字的,比如田亩、赋税之类,更要详细写得清楚,若是当朝说错了,那就是失职。
徐杰手上的笏板虽然也是玉的,质地品相比起那些真正的高官差了许多,但是也被徐杰写得满满当当,证人之名,牵扯何人何事,都有简略记录,以免说话的时候说错了。
玉笏板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次写满了,回头用水擦拭之后,就干干净净,下一次可以接着再写。
宫门大开,所有官员列队站好,鱼贯而入。
垂拱大殿,龙椅高座,徐杰走进了大殿之中,在末尾站好。这也是徐杰真正第一次参与朝会,上一次徐杰只能站在大殿之外。
龙座之上,硕大的烫金牌匾格外醒目,上书“仁德大隆”,从右至左。
所有列班站好,禁声,等候。
老皇帝夏乾慢慢而出,依旧手拿手帕,不时咳嗽两声,脚步缓慢虚浮,看起来就是病入膏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