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账房家的就是要逼迫少夫人把事情闹大,逼迫她去查这一本账,逼迫她一步步地将矛头指向自己二人……逼迫她们二人下台!
彭虎家的眼中顿时就冒出了一团火,“该死的骚娘们儿!老娘和她远无冤近无仇,她却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竟是就要起身去和张账房家的拼命,林山家的忙拦腰抱住,“彭大嫂,这是在少夫人跟前!你好歹先别闹!”
七娘子见戏已经做到了十分,便也站起身来,劝彭虎家的,“彭妈妈也不必如此,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一句两句话能了事的。”
就又将自己和平国公的对话,透露了几分给两位妈妈知道。
“这一盆脏水泼得好,要不是七娘另行找人过来查账,只怕现在还懵然无知,被蒙在鼓里,真要误会了两位妈妈。”她神色中又含了些忧虑,“只是如今张账房家的拼着要上吊,也就把事情闹大了,我刚才去见了国公爷。他老人家也很是不舒服,大有要彻查到底的意思。”
这一下,连林山家的都很有跳起来和张账房家的拼命的意思了。
七娘子看了看两个双眼冒火的中年妇人,又叹道,“虽说我有为两位妈妈辩解的心思,但这证据安排得这样巧妙,就是要辩解,都无从辩解……两位妈妈也说了,再往下去深查,不但动静大,而且也不大方便。”
她顿了顿,又道,“七娘也知道两位妈妈多年来的辛苦,且又是母亲手里的老人了,也是很想要保住你们全家,善始善终。”
就添添减减地将自己对平国公的说辞透露了出来。“我索性就说了,这件事背后的人,肯定不脱五嫂。就算是真的,看在五嫂的面子上,也要把事情捂住。当然既然如此,两位妈妈也就不好就此被处置什么,总算是在国公爷跟前,把两位暂且保了下来。”
“少夫人真好手段!”彭虎家的一脸的感激,忍不住又跪了下来,热泪满脸。“奴婢一辈子感您的恩情!”
就是林山家的,也都禁不住湿了双眼,“谢少夫人成全!”
“只是国公爷也说了,要等到事情宁静下来,再来从容处置。”七娘子话锋一转。“七娘也不忍心见得两位妈妈就此蒙受了不白之冤……”
这一下,不用她再暗示什么,两位妈妈都晓得保证,“等到风头过去,立刻托辞推了差事,决不让少夫人为难。”
七娘子笑了,她亲切地扶起两位位高权重的管事妈妈。“也用不着就推辞了差事,毕竟都是有家室的人嘛,也要你们的一份收入来贴补家用。照我看,那些个又体面又清闲的差事,捡了出息少些的,安排两位妈妈过去,外人看来,你们也有面子。又全了五嫂的面子,又全了国公爷关心家务的心思,岂不是三全其美?”
能够不赋闲在家,用体面的办法退下去,两位妈妈哪里还有什么话说,彭虎家的又趴到地上,响亮地磕了几个头。“少夫人慈悲,少夫人慈悲,少夫人是观音转世,救苦救难!”
林山家的也是满心感激,“谢少夫人成全我等二人,以后少夫人若有差遣,我二人必定万死不辞!”
至此,七娘子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整件事的方方面面,才算是全都圆了过来。
她亲自开门出去,将立夏等人叫回屋子,拧了手巾来,给两位妈妈整顿仪容,又喝了几口茶,才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这件事虽然眼下只能就这么算了,但两位妈妈毕竟是母亲手下的得力干将,平白无故这样遭了冤屈,不要说母亲,就是我,都不会答应。”
七娘子面上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煞气。“自己人有错,可以打可以罚,但还轮不到别人往我们自己人身上泼脏水。这口气现在是咽了,但总有一天,要在始作俑者身上找回来。”
她顿了顿,才漫不经心地问,“两位也都清楚,张账房家的,背后有人吧?”
林山家的和彭虎家的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从心底腾地冒起了一股邪火。彭虎家的咬牙切齿,“五少夫人平时看着那样文静,想不到居然如此毒辣!平白无故就往我们身上栽赃……活该她一辈子生不出儿子!”
林山家的却不期然又有了些犹豫:五少夫人再怎么恶毒,究竟是个主子,自己一个下人,就算要对付她,又能怎么对付——
七娘子点头道,“五嫂的确是居心险恶,不过她手底下的人,也远不止张账房家的一个。两位妈妈忘了,这件事我要捂着,张账房家的也不能主动挑出来,又是谁散布谣言,把事情闹得这样沸沸扬扬的呢……”
两人自从进了明德堂,就被七娘子的几句话闹得阵脚大乱,情绪激动反复,只顾跟着七娘子的话起伏,却是谁都无心细想,如今得了七娘子这一语点醒,林山家的先回过神来,在心底沉思了片刻,忽然间茅塞顿开,已经是一头冷汗,涔涔而落。
五少夫人的心思也实在是太缜密了!
恐怕这一本假账已经准备了多时,就等着世子夫人当家理账的时候由账房指出破绽,如果世子夫人上当,一步接着一步,就算自己和彭虎家的费尽心思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这些年来暗地里的勾当,只怕也要被揭穿了出来,那么不但自己倒霉,是连国公夫人都要跟着没有面子……
就为了和六房作对,把自己和彭虎家的撮了来当个替死鬼,五少夫人当真是好算计!见世子夫人不上当,又立刻指使张账房家的把事情闹大,是要逼着国公爷来查了。要不是世子夫人当机立断,只怕国公夫人一脉,在府中的体面,迟早要荡然无存!
而世子夫人又怎么能容得下账房内有五少夫人的忠犬潜伏呢……这个人,她是一定要拔掉的!
林山家的面容转冷,想到自己十多年来兢兢业业,打下的一点家事,只怕转瞬间就要毁于一旦,心头就烧起了一股怒火,她情真意切,咬牙切齿地道,“请少夫人示下,这位账房,到底是蔡乐家的嫂子,还是吴勋家嫂子呢?”
七娘子见彭虎家的脸上也渐渐有了恍然之色,紧跟着便是一脸的咬牙切齿,她微微笑了。
“说起来也很巧,老妈妈是个谨慎人,她是想让两位账房,都把账全过一遍,尽量杜绝情弊。”她缓缓道。“蔡妈妈是个内行人,那本账她看了,倒没有出声。账里的不对,是吴妈妈向我指出的。”
只是这句话出口,她就已经给吴勋家的树立了两个满心怒火,无从发出的大敌。
要起她的底,也就容易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