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戈一把将我推进车里,一溜烟开车逃离了公园。我们从诺伊尔的身边疾驰而过,她正跟着波尼和吉尔平向巡逻车走去,精心打扮的三胞胎跌跌撞撞地跟在她的身后,好似风筝上扎着的缎带。汽车呼啸着从人群旁边掠过,人们向我露出了上百张怒气冲冲的面孔。严格来讲,我和玛戈简直是夹着尾巴逃跑了。
“哇,居然中了埋伏。”玛戈喃喃自语道。
“中了埋伏?”我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
“你觉得这是场意外吗,尼克?生了三胞胎的贱人已经向警方提供了证词,压根儿没有提到怀孕的事。”
“要不然的话,他们就正在分批分次地爆料。”
也就是说,波尼和吉尔平已经得知我的妻子怀了孕,还决定把这件事当枪使,他们显然真心相信我杀了她。
“到了下周,每家有线节目都会找上诺伊尔,她会口口声声在电视上说你是个凶手,而她是艾米最好的朋友,她正在寻求正义。这人就是个吸引公众眼球的贱货,他妈的贱货。”
我把脸紧贴在车窗上,一屁股瘫进了座位里。几辆采访车一路紧跟着我们,玛戈和我在车里一声不吭,她的呼吸渐渐缓了下来。我凝望着窗外的河水,一根树枝正漂在水上一路南下。
“尼克?”玛戈终于开了口,“那是……嗯……你……”
“我不知道,玛戈,艾米什么也没有提。如果她怀了孕,那她为什么会告诉诺伊尔而不告诉我呢?”
“那她为什么会想要弄把枪,却又瞒着你呢?”玛戈说,“这些都说不通。”
我们逃到了玛戈家(我家必定已经被摄制组挤得水泄不通),刚刚迈进门槛,我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我平常用的那只手机。来电话的是艾略特夫妇,我吸了一口气,闪身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才开口回答。
“我要问你,尼克。”说话的人是兰德,电话里还隐隐传来电视的声音,“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知道艾米怀孕了吗?”
我顿了顿,千方百计想要找到合适的词语,告诉他艾米怀孕的概率有多小。
“回答我,见鬼!”
兰德的声音大得可怕,逼得我又收了声,开口用柔和而舒缓的口吻说道:“艾米和我并没有备孕,她不想怀孕,兰德,我也不知道她以后是否会要宝宝,我们甚至没有……我们的亲热并不频繁,如果她真的怀孕了,那我还真是……吓一大跳。”
“诺伊尔说艾米去看了医生,确认是否怀孕,警方已经索要了相关记录,我们今天晚上就会得知真相。”
我在客厅里发现了玛戈,她正伴着一杯冷咖啡坐在母亲的牌桌旁。她微微向我扭过头,示意她知道我在那里,却并没有让我看见她的脸。
“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尼克?艾略特夫妇可没有跟你对着干。”她问道,“难道你不该至少告诉他们,不想要孩子的人是你吗?为什么要让艾米唱白脸?”
我又一口咽下了怒火,它烧得我胸中隐隐作痛,“我已经筋疲力尽了,玛戈,见鬼,我们非要现在吵吗?”
“我们还要换个更好的时间再吵?”
“我想要孩子,我们尝试了一段时间,结果没有那份福气,我们甚至还打了生育治疗的主意,可是后来艾米认定她不想要孩子。”
“你告诉我,是你不想要孩子。”
“我那不过是充硬汉罢了。”
“哦,棒极了,又撒了一个谎,”玛戈说,“我还从来没有意识到你是这样一个……尼克,你的话一点儿也讲不通。当时我可在场,在为‘酒吧’庆祝的晚宴上,妈妈会错了意,她以为你们在宣布怀孕的消息,结果把艾米惹哭了。”
“嗯,我没办法对艾米的一举一动都做出解释,玛戈,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前她会哭成那副鬼模样,好吧?”
玛戈静静地坐着,橙色的路灯灯光沿着她的轮廓映出了一圈光晕。“这对你是一场真正的考验,尼克,”她低声说道,仍然没有看我,“你一直不喜欢说真话……如果你觉得撒个小谎能够避免争端,那你就总会撒谎,你总是挑简单的路走。以前你退出了棒球队,却还告诉妈妈你是去练棒球,你去看电影,却告诉妈妈去了教堂,这简直是一种奇怪的强迫症。”
“这可跟棒球那回事大不一样,玛戈。”
“确实大不一样,但你仍然像个小孩一样撒谎,你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让每个人都认为你十全十美,你从来不想扮白脸,因此你才告诉艾米的父母是她不想要孩子;因此你才不告诉我你瞒着自己的太太劈腿;你发誓名下的那些信用卡不是你本人的;你发誓案发时在海滩上,但你却对海滩讨厌得要命;你还发誓你婚姻美满,现在我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你在开玩笑吧?”
“自从艾米失踪以来,你一直都在撒谎,让我很担心出了什么事。”
片刻死寂般的沉默。
“玛戈,你说的这些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因为如果真是那个意思,那你我之间有些话就没法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