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 邓恩 事发之后四日(2 / 2)

我等着肖娜自行离去的一刻,她必须走,人们已经开始朝我们这边打量了。

“如果你乐意,我可以现在开车送你回去,你需要的可能恰恰是打个盹儿。”她说。

她说着伸手来摸我的膝盖,我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怒火:她怎么会没有意识到自己得乖乖走开呢?放下砂锅菜赶紧走吧,你这黏人的花痴——糟了,这是我那仇视女人的心态在抬头,这种心态同样不是好事。

“你为什么不去跟玛丽贝思报个到呢?”我唐突地说,又伸手指着站在复印机旁边的玛丽贝思,她正没完没了地复印着艾米的照片。

“好吧。”她流连着不肯走,于是我彻底不再理会她了,“那我走了,希望你喜欢我做的派。”

我看得出来,我那不理不睬的态度刺痛了肖娜,因为她离开时没有正眼看我,只是转身慢悠悠地走开了,但我心里并不好受,左思右想着该不该道个歉,跟她讨个亲近。“别去追那个女人。”我命令自己。

“有什么消息?”发话的人是诺伊尔

霍桑。肖娜刚刚离开,她便填上了肖娜的位置。她的年纪比肖娜轻一些,看上去却比肖娜老上几分,长得体态丰腴,一对分得很开的仿佛两座小丘,正皱着眉头。

“至今还没有消息。”

“你看上去倒是应对自如。”

我猛地向她扭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问道。

“当然,你是诺伊尔霍桑。”

“我是艾米在这里最亲近的密友。”

我一定得提醒警方,诺伊尔只可能是两种人,要么她是一个满嘴胡说八道、一心渴望吸引人注意的婊子,也就是说,她非得给自己贴上一个标签,非要声称一个失踪的女人是她的密友;要不然的话,她的脑子就有问题,是个死活要跟艾米交好的女人,如果艾米躲着她的话……

“你有任何关于艾米的信息吗,诺伊尔?”我问道。

“当然啦,尼克,她是我最铁的闺密嘛。”

我们互相对视了几秒钟。

“你会告诉大家吗?”我问道。

“警察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如果他们抽得出空的话。”

“真是帮了大忙了,诺伊尔,我会让警方找你聊聊的。”

她的面颊上登时跃出了两片胭脂,好似表现主义艺术家们飞溅出的两团绯红。

她动身离开了。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堆念头,我寻思着其中一个颇为刻薄的想法——女人他妈的脑子有问题。在这句话中,“女人”前面不带任何限定词,不是“一些女人”,也不是“许多女人”,女人就是脑子有问题。

夜幕刚刚降临,我便开车去往父亲空荡荡的家中,艾米的提示正放在身边的座位上。

也许你为带我来到此地感到内疚

我必须承认,此事确有几分稀奇

但我们并无太多选择

于是将这里选作容身之地

让我们把爱带进这所棕色小屋

再给我几分善意,你这含情脉脉的丈夫

这条提示比其他几条要难捉摸一些,但我相信自己没有弄错。艾米总算原谅我将家搬回了密苏里州,她承认了迦太基,因为她说“也许你为带我来到此地感到内疚……但我们将这里选作容身之地”。“棕色小屋”指的是我父亲的旧宅,那栋宅邸其实应该算是蓝色,但艾米在这里又讲了一则我们两人间的私密笑话。我们两个人的私密笑话一直是我最为钟爱的心头之好,跟其他任何形式比起来,这些笑话最能让我感觉跟艾米心神相通,它们胜过掏心掏肺说出的真心话,胜过激情四射的之欢,也胜过通宵畅谈。“棕色小屋”的故事讲的是我的父亲,我只把这个故事告诉过艾米一个人,父母离婚后,我见到父亲的次数非常少,因此我决定把他当作故事书中的一个角色。他不再是我那个有血有肉的父亲,不会对我满腔爱意,也不会花时间陪我,他只不过是一个有些亲切又有些分量的人物,名字叫作布朗先生,正忙着为美利坚合众国做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偶尔利用我当掩护,以便更加方便地在城里行走。当我告诉艾米这个故事时,她的眼中闪动着泪花,这可不是我的本意,我原本是把这当作一个童年时代的搞笑故事讲给她听的。她告诉我,现在她就是我的家人,她非常爱我,足以抵得上十个蹩脚的父亲;她还说现在她与我才是邓恩一家子,只有我们两个人;最后她在我的耳边低声道:“我倒是有一个任务要布置,说不定你很胜任……”

至于“给我几分善意”,那是另一个和解的象征。在我父亲完全拜倒在老年痴呆症脚下后,我们决定卖掉他的旧宅,因此艾米和我把父亲家翻了一遍,把不要的东西通通装进箱子里,准备捐给慈善商店。不消说,艾米一个劲地干活,又是扔又是收拾又是打包,而我却冷冰冰地仔细翻阅着父亲的家当。对我来说,每一件家当都是一条线索。某只马克杯上的咖啡渍比别的杯子要深一些,那这只马克杯必定是他的最爱。这是别人送的礼物吗?又是谁送给他的呢?还是他自己买来的?我想象着我父亲对购物的看法,他必定觉得去商店购物是娘们儿所为。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居然从他的衣柜里发现了五双鞋,全都亮堂堂新崭崭,还放在鞋盒里没有取出来。他是否自己买来了这些鞋,想象着一个更会交际的比尔

邓恩呢?他是否去商城的“鞋之屋”买过鞋,让母亲帮帮他,是否会排在一队人当中接受她那无心的善意呢?当然,这些念头我一点儿也没有跟艾米提起,因此我敢肯定,她认为我正跟平时一样游手好闲。

“给,这箱子里装的是捐给慈善商店的东西。”她发现我正倚在一面墙上盯着一双鞋,便开口说,“你把那双鞋放进箱子里,好吧?”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对她吼了几句,她又凶巴巴地回了嘴,随后……总之就是老生常谈的一套。

在这里,我想补充一点,也为艾米辩解几句,当时她确实问过我两次,问我是否想要谈一谈,问我是否确实想要吵一架,有时候,我会省掉这样的细节不说,毕竟这样会让我自己省点儿事。事实上,我希望艾米能够读懂我的心思,这样我就不用屈尊把自己的意思说个透彻,也不用娘娘腔地进行自我表白。有些时候,我跟艾米一样喜欢让对方猜自己的心思,这一点我刚才也省掉了没有说。

对某些事情避而不谈,借此瞒天过海——我对这一招可真是打心眼里喜欢。

晚上十一点钟刚过,我便把车停在了父亲的旧宅前面。这是一栋整洁的小屋,十分适合作为年轻人刚成家立业时购买的第一栋房屋,当然,对我父亲来说,却是一处终老之地。宅邸有两间卧室、两间浴室、饭厅,有些过时但挺像样的厨房,前院里则有一块锈迹斑斑的标牌,上面写着“此屋待售”——这栋屋子待售一年了,却压根儿无人问津。

我迈步走进了闷热的屋子,一股热气迎面扑来,警报装置也开始“哔哔”地叫,好似一颗倒计时的炸弹——这间屋子第三次被人闯入之后,我们安装了这个廉价警报装置。我输入了密码,这个密码简直让艾米抓狂,因为它跟密码的每一条守则都对着干,那是我的生日“81577”。

报警器上显示了几个字:密码错误。我又试了一次,报警器却仍然没有改口:密码错误,一溜汗珠顿时从我的后背滚落了下来。艾米一直威胁说要换个密码,她声称一个不用动脑子就能猜出来的密码简直是瞎胡闹,但我知道真正的原委,她很恼火我挑了自己的生日,却没有挑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这说明我又一次把“我自己”凌驾于“我们两人”之上。此时此刻,我的心中涌起了对艾米的思念,但那苦乐参半的回忆随即消失了踪影。我又伸出手指摁着数字,一声又一声的警报不停地发出倒计时,我也变得越来越惊慌失措,警报装置终于响起了有人入侵时那种刺耳的响声。

“呜哇……呜哇……呜哇!”

按说这时我的手机应该跟着响起来,以便让我解除警报——“这是你的主人,傻瓜蛋”。可是手机并没有响,我等了整整一分钟,那架警报装置让我想起了电影中的场景,影片讲的是一艘被鱼雷击中的潜艇。眼下正值七月,这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弥漫着滚滚热气,正在一波接一波地向我袭来,我的衬衫后背早就已经湿透。“见鬼,艾米。”我一边暗自心想,一边打量着警报装置,想要找到生产商的号码,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我拉过一把椅子,站上去用力把报警器从墙上拽了下来,结果报警器的一头还晃悠悠地连着电线,这时我的手机终于响了,电话那头出现了一个欠揍的声音,问我艾米的第一只宠物叫什么名字。

“呜哇……呜哇……呜哇!”

电话那头的人真是十分不识时务,那声音既自鸣得意又漠不关心,而且十分任性;问的问题也十分不识时务,因为我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这事简直让我火冒三丈。不管我攻克了多少条提示,我的面前总会冒出一些关于艾米的鸡毛蒜皮,一下子害得我英雄气短。

“瞧,我是尼克邓恩,这是我父亲的房子,这报警器是我装的。”我厉声说道,“谁让你管我太太的第一只宠物叫什么名字!”

“呜哇……呜哇……呜哇!”

“请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先生。”

“听着,我只不过是进我父亲的宅邸来拿件东西,马上就走,不行吗?”

“我必须立刻通知警方。”

“你能不能把那该死的报警器关上,让我的脑子清静一下?”

“呜哇……呜哇……呜哇!”

“报警器关上了。”

“报警器关上个屁。”

“先生,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请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他妈的贱人。”我在心中暗自骂道。

“你知道吗?算了吧,他妈的,少废话。”

我一把掐了电话,却突然记起了艾米养的第一只猫叫什么名字:斯图尔特。

我又打了回去,这次遇上了另一位客服小姐,一名通情达理的客服。客服小姐关掉了报警器,还向警方销了案,上帝保佑这位好心人吧,我实在是没有心情跟警方解释一通了。

我坐在薄薄的廉价地毯上,强令自己呼吸,一颗心“咚咚”地跳得震天响。过了片刻,我总算不再端着肩膀咬紧牙关,一双手也松开了拳头,心跳恢复了正常。我站起身,左思右想着是否索性拍拍屁股走人,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艾米吃顿教训。但在起身的时候,我却一眼在厨房的台面上看到了一个蓝色的信封,看上去好似一封要求绝交的分手信。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把这口气呼了出来,这才打开信封,抽出那封画着一颗心的信。

嗨,亲爱的:

说来说去,我们都有尚需改进的地方。对我来说,我需要改一改自己的完美主义倾向,还有偶尔的自以为是(我觉得自己偶尔才会自以为是,难道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吗);至于你嘛,我知道你担心你自己有时候太疏离,太生分,温柔不起来,也没有办法滋养他人。嗯,我想告诉你(在你父亲的家里告诉你),你的看法并非事实。你跟你的父亲不一样,你一定要明白:你是个好人,是个温柔的人,你本性和善。有时你无法读懂我的心思,或者在我希望的时机以我希望的方式行事,过去我曾经因此惩罚过你;正因为你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我居然因此惩罚过你。我对你指东指西,而不是放手让你找到自己的路;我并未相信你在深心里怀着一片善意,也就是说,不管我和你犯下了多少错,你却始终爱着我,希望我得到幸福。无论对哪个女孩来说,这片深藏的善意就该让她心满意足了,对不对?我担心我曾经对你下过一些论断,而那些论断并非事实,但你已经开始相信那些话,因此我要在这里说一句:“你是个温暖的人,你是我的太阳。”

如果事情跟艾米打算的一样,如果艾米此刻正在我的身边,那她一定会像往日一般亲昵地贴着我,把一张脸埋进我的脖弯里,给我一个吻,随后露出一抹微笑说,“你确实是个温暖的人,你知道吧,我的太阳”。想到这里,我的喉咙顿时一阵发紧,又往父亲的旧宅投去了最后一瞥,离开屋子关上了门。在车里,我摸索着打开了那个蓝色的信封,上面写着“第四条提示”——寻宝游戏已然接近尾声了。

想想我吧:我是个坏到了家的淘气包

我必须受到惩罚,活该被逮个正着

有人在那里为结婚五周年藏起了好东西

如果这一切显得太过做作,那请你原谅我

阳光灿烂的正午时分,我们在那里享尽多少欢娱

随后出门喝上一杯鸡尾酒,一切岂不万分甜蜜

因此赶紧拔腿跑向那里,边跑边发出甜美的叹息

打开门,你将迎接一场大大的惊喜

我顿时感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因为我压根儿不明白这条提示是什么意思。我又读了一遍,可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艾米终究还是没有对我高抬贵手,我是没有办法破解寻宝游戏了。

我突然担心得不得了:今天真是倒霉到家的一天,波尼找了我的碴儿,诺伊尔的脑子出了毛病,肖娜生了一肚子气,希拉里满腔苦水,保安公司接电话的女人十足是个贱人,我的妻子终究还是难住了我。是时候给这该死的一天画上句号了,眼下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还让我受得了。

在父亲旧宅的遭遇让我万分恼火,又被暑气弄得筋疲力尽,因此我气鼓鼓的一声不吭。玛戈望了我一眼,让我坐到沙发上,嘴里答应着她会去做些吃的。五分钟后,她端着一个老旧的冷冻快餐盘小心翼翼地向我走来,盘里是邓恩家常见的几道菜:焗芝士三明治、烧烤味薯片,再加上一只塑料杯。

“这可不是‘酷爱’牌饮料,只是一杯啤酒,‘酷爱’牌饮料似乎有点儿太孩子气了。”玛戈说。

“你真是体贴入微呀,压根儿不像你,玛戈。”

“明天该你做饭。”

“希望你会喜欢罐头汤。”

她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从盘子里偷了一块薯片,嘴里问道:“警察问我艾米是不是还穿二号衣服,你明白为什么吗?”她的语气有些过于漫不经心。

“上帝啊,他们还死磕着不放了。”我说。

“这事难道不让你毛骨悚然吗?比方说,要是警方发现了她的衣服呢?”

“那样的话,他们会让我去认衣服,对吧?”

玛戈寻思了片刻,一张脸扭成了一团。“说得有道理。”她说,这时她一眼发现我在望着她,一张苦瓜脸才放了晴,“我把球赛录下来了,你想看吗?你还好吧?”

“我没事。”我感觉糟透了,不仅肚子里翻江倒海,而且一阵阵心神不宁。也许是那条猜不出的提示还在烦着我,但我突然感觉自己漏了些线索,犯下了天大的错,而我的这些错将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许作怪的是我的良心,这家伙原本关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现在总算艰难地浮出了水面。

玛戈放起了球赛,在随后的十分钟里,她只开口对球赛说了几句评论,边说边喝啤酒。玛戈不爱吃焗芝士三明治,她正把花生酱从一个罐子里一勺一勺地舀到咸饼干上。插播广告的时间到了,她按下暂停说了一句话,边说边故意朝我喷饼干渣,“如果我是个带把的男人,我一定会干翻这瓶花生酱。”

“我觉得,如果你是个带把的男人,还不知道会干出多糟的事情来呢。”

玛戈快进拖过了毫无看点的一局,“圣路易红雀”队正落后五分,到了插播广告的时间,她又按下暂停说道:“今天我打电话要改我的手机套餐,结果在等回应的时候,电话那头放起了莱昂纳尔

里奇的歌,你有没有听过莱昂纳尔

里奇的歌?我喜欢他的《小爱人》,电话那头倒不是《小爱人》,但不管怎么说,反正有个女人接了电话,她说客户服务代表都驻扎在巴吞鲁日,这事真是奇怪,因为她听上去没口音呀。不过她声称自己在新奥尔良长大,很少有人知道新奥尔良长大的人没什么口音……话说回来,来自新奥尔良的人有什么别称吗?于是那位客服小姐说我的手机套餐,也就是

A套餐……”

玛戈和我之间有一种游戏,其来由要追溯到我们的妈妈身上:妈妈习惯讲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玛戈认定她是暗地里跟我们两个人捣蛋。这十年来,每逢玛戈和我找不到什么有意思的话讲,我们中就会有一个人突然开口讲起家电维修或兑换优惠券之类的琐事。不过话说回来,玛戈的耐性一向比我好,她的故事真的可以讲个没完没了,那些故事先是变得又臭又长,让人打心眼里讨厌,接下去又掉个头变得十分滑稽。

玛戈正开口讲着她家那台电冰箱里的灯,讲得滔滔不绝又一气呵成,我的心中突然涌上了满腔感激之情,便俯身越过沙发亲了亲她的脸颊。

“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谢谢你。”我觉得自己的双眼涌满了泪水,便调转眼神望着远方,眨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玛戈还在说,“说来说去,我需要一节AAA电池,而AAA电池跟

PP3电池不是一回事,所以我必须找到PP3电池的发票好去退货……”

这时我们看完了整场比赛,“圣路易红雀”队还是没能挽回局面。比赛结束后,玛戈把电视调成了静音,“你是想聊聊天呢,还是想干别的事情分分神?悉听尊便。”

“你去睡觉吧,玛戈,我折腾折腾就好了,也许会睡上一觉,我得补补觉。”

“你要安眠药吗?”我的孪生妹妹一直坚信要挑最简单的路走,有人会用轻松的音乐或鲸鱼的叫声助眠,这些办法在玛戈那儿可行不通,她相信只要吃上一片药,便可以倒头就睡。

“不。”

“如果你改主意了的话,安眠药在药箱里……”她在我身边流连了片刻,然后迈着惯有的快步穿过走廊,显然没有一丝睡意。玛戈关上了房门,看来她心知眼下最体贴的举动就是让我一个人待着。

不少人缺乏这种天赋,明白什么时候该乖乖地滚蛋。人们喜欢说话,但我从来就不健谈,我会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独自念叨,但往往不会说出声,比如我会想“她今天看起来真不错”,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从未想过要把这些念头大声说出口。我的母亲喋喋不休,我的妹妹也喋喋不休,而我自小就习惯了倾听。因此,此刻我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觉得有点儿颓唐,于是先翻了翻玛戈的一本杂志,又浏览了一会儿电视频道,最后选定了一部黑白老片,片中那些戴着软呢帽的男人在龙飞凤舞地记笔记,一位美貌的家庭主妇声称她的丈夫正远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弗雷斯诺市,两名警察闻言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吉尔平和波尼,胃中不禁一阵翻江倒海。

正在这时,我口袋里的一次性手机发出了一阵响铃声,表示我收到了一条短信,那条短信赫然写着:“我在门外,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