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活疲于奔命已不再年轻的女人摸着她的头,口气那么的理所当然:“因为艾玛儿比诺丁山大两岁,她的力气比你大。”
离开前的一晚,苏珊娜带着她的三个女儿去高档餐厅吃大餐,那晚,苏珊娜喝了一点酒,她和她们说等她赚了大钱回来之后每一个周末都带她们来吃大餐,当然得穿着意大利手工鞋吃大餐。
诺丁山知道苏珊娜最大的愿望让克莱儿的生命延续到二十岁。
那一晚,从餐厅回来之后艾玛儿钻进诺丁山的被窝里,她掠着她的鼻子说亲爱的你不必要感觉到内疚,我早就厌倦了学校的那一套,而你不一样你的学习成绩很棒。
艾玛和诺丁山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诺丁山,你等着吧,我会赚到很多很多的钱,然后用我赚到的那些钱送你到世界上最好的大学。”
苏珊娜离开NottgHill时诺丁山十四岁,克莱儿四岁,四岁的克莱儿有一张十四岁的脸。
一年过去了,两年三年过去了,诺丁山陆陆续续的收到了苏珊娜汇过来的钱,按照苏珊娜交代的那样,她把那些钱一部分充当她和克莱儿的生活费,一部分用来当克莱儿的治疗费,剩下的存进了银行。
诺丁山和苏珊娜一个月通一次电话,每次通话时苏珊娜给诺丁山的感觉是她真的是在赚大钱,每当诺丁山问她苏珊娜你什么时候回来,她都说等钱再存多一点就回去,那样的话一说就是两年。
诺丁山十九岁那年秋天,从南非来了一通电话,在英驻南非大使馆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诺丁山见到了和克莱儿一样有着一张苍老且憔悴的脸的苏珊娜,那些人告诉她苏珊娜保留了一口气为的是见到她。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有着四分之一波兰血统的苏珊娜也是白色的,在白色的房间外面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等待着记录苏珊娜的死亡时间。
苏珊娜口中所说的赚大钱其实是在签下一纸合约之后来到了南非为钻石商人劳作,她和艾玛儿在暗无天日的厂房里加工一批又一批非法不能见天日的钻石,五天之前苏珊娜和艾玛儿偷走了钻石商人一颗还没有加工的钻石,在逃亡的路上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钻石商人的手下找到了她们,艾玛儿身中三枪当场毙命,一辆匆匆驶来的越野车从苏珊娜的双腿碾过,肇事司机驾车逃离,那些人从苏珊娜身上搜走了砖石,血流不止的苏珊娜在南非不知名的公路上躺了整整二十三分钟。
之后,有人报警,苏珊娜被送到医院。
白色的苏珊娜见到她时咧了咧嘴,看着就像是在哭也像是在笑,诺丁山轻轻的去拥抱那具瘦得就像是木头的躯体,叫出了她一直想叫又不敢叫的那个称谓“妈妈”。
“妈妈,克莱儿很好。”她和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平静。
苏珊娜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说:“诺诺,我和艾玛儿只是因为太想你和克莱儿才偷了钻石的,我们不是故意要当小偷。”
房间呈亮的不锈钢仪器印着诺丁山泪流不止的脸,她和她说,我知道妈妈我知道。
苏珊娜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拉着诺丁山的手摸索着一点点移动到了她的嘴角,然后她张开了嘴巴。
很久以后,诺丁山一直记住了那根拴在苏珊娜牙齿上细细的丝线,细细的线穿过了牙缝然后打了一个结防止线头被吞进肚子里。
在诺丁山的心里那根细丝线尽头代表的是贫穷。
诺丁山想,到死去的那天她都会记住这一天这一个时刻,她的手在苏珊娜的指引下找到了拴在她牙齿上的一根细线,那根丝线一直延伸到苏珊娜的喉咙里,喉咙往下是食道,食道之下是胃。
就像是在钓鱼时收鱼线一样诺丁山一点点的扯出了那条细线。
约半英尺长的丝线尽头是差不多十岁孩子大拇指大小的特制网罩,网罩周遭粘着一层银白色的粘黏物。
打开了网罩,诺丁山看到了那几颗钻石,即使混合在一大堆粘黏物里它们依然光芒璀璨。
那几颗钻石在苏珊娜的胃部里躺了整整五天四夜,谁也不知道,苏珊娜之所有撑着一口气是为了见到她时把这个秘密告诉她。
泪水一滴一滴的从苏珊娜眼眶里掉落下来,苍老的声音喃喃说着,这是我最后能为克莱儿做的。
克莱儿降临在NottgHill阳光最为充足的八月末,铺天盖地的日光让每一处阴影无可遁逃。
苏珊娜说“诺诺是我们家里最聪明的孩子。”
所以,给小家伙取名字的任务就落在了诺丁山的身上。
看着对街的阳光,诺丁山给小家伙取名为“克莱儿”
克莱儿名字译意为灿烂,而灿烂象征着的是一种另类的极致,是物极必反,所以克莱儿在飞快的长大,飞快的变老。
那年,十九岁的诺丁山把苏珊娜和艾玛儿的骨灰从南非带回了NottgHill,她们安静的躺在了泥土下,如今她们的墓地已经长满了凄凄青草,她们的骨灰变成了泥土的养分。
而诺丁山和克莱儿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诺丁山要履行她对苏珊娜的诺言,怎么都要让克莱儿活到二十岁。
锁完门,诺丁山黯然回头,在回头间,她撞到了一个人。
2010年四月,一个再过寻常不过的日子,这一天下午两点十分诺丁山撞到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淡蓝色的衬衫,怀里抱着大叠的资料,手里拿着咖啡。
男人手里的咖啡往着她身上倒,所以,确切一点来说,是男人撞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