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止观峰上不知多少名字刻画,又被抹去,唯有一个姓名刻画最早,至于今日,犹自高高地悬于止观峰上:
“孔雀明轮王!”
这个代表了妖族与长风真君对抗一世的盖世妖王,是天地间唯一上得止观峰,犹自存活至今者!
长风真君仿佛没有将众人的惊呼听在耳中一般,自顾自地往下说道:“大道歧路,直通于天。此道至难,有进无退,纵使道旁风景独好,亦当目不斜视,一心大得。”
张凡缓缓点头,他或是不赞同心剑苦寂宗的做法,将七情六欲剥离,化为心剑神通,以断人心红尘之意,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长风真君的这句话。
“此通天路上,唯有大英雄大豪杰,大仇怨大愤恨,能让本真君止步而观之!”
“东皇,你为英雄豪杰,又为本宗之仇,两者并举,岂能不上这‘止观峰’?”
说话间,长风真君不曾动上分毫,但随着他的话语流淌而出,一个银钩铁画的剑痕勾勒,止观峰镜面上,多上了一个名号:
“东皇!”
东皇二字,大而醒目,居于止观峰镜面高处,其水平处,正是“孔雀明轮王!”
“止观峰……止观峰……”
“真是好说道啊!”
张凡为自家名号上得止观峰并不曾有丝毫反应,反而为长风真君的“止观”二字击节赞叹,长生仙道崎岖,唯有大英雄大豪杰,大仇大怨,须得止步观之。
这一句话说来,才符合长风真君威压灵仙界数万年的天上天下顶级强者身份。
与此同时,一阵明悟毫无征兆地涌上了张凡的心头。他蓦然移动目光,凝于长风真君的胸前,但见其虽语气愈发伤感,感慨仙道寂寞,偏偏那心剑持从头到尾,没有半点颤动,稳如磐石。
“原来如此!”
“长风真君,你真是好手段啊!”
双方的较量,其实早在长风真君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在张凡恍然大悟的时候,长风真君一字一句,不曾停顿:
“东皇,汝既上止观峰,他日仙路风景,你我就只能有一人得观之!”
“胜者前路自去,败者为后来风景!”
不知不觉中,长风真君身上仿佛携带着一种恢弘大势,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与之契合,恍若不如此,就是与大势违逆,难免身死道消。
在这种情况下,长风真君一出手,就是天地借力,宇内齐心,一分力能有十分威势百分效果,玄奥不可测度。
如此一来,长风真君不需要任何神通,哪样道法,只要信手挥出一道剑气,就是不可测之威力,试问谁能挡之?
“好手段啊!”
张凡环顾左近,轻易地发现几乎场中所有的心神,都为长风真君言行牵动,哪怕是立场再是不同,也绝得他所作所为,无半分不合理,皆是理所应当,再正确不过。
正如长风真君此刻即将与张凡动手,无论是私是公,为仙路风景亦为自家仇怨,动手动得理直气壮,符合天地大势。
双方较量,早就在开始了,长风真君第一个字出口,就在为接下来的一战积蓄大势。
若说,那长廉道君心剑,乃是寄托了本身七情六欲在其中,这长风真君则是擅养大势,顺时而动,以皇皇大势为剑,非仅寄托了本身,而是向天地借势,从万灵取力,可谓之天意皇道之剑!
“曾听闻,心剑苦寂宗人吹嘘自家太上长老为‘煌煌天下雄,古今一长风’,现在以此观之,倒也不算夸大。”
“能将将就本我自我的心剑,一路修炼到以大势凝成的皇道之间,这长风真君,确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天意皇道之剑,或称天心剑,张某还真想见识一二,可惜……”张凡冷冷一笑,“若真如你所愿,怕还被你小觑了去?!”
他心中动念,忽然间吐字开声,出声的同时正是长风真君上一句已散,下一句未出的空挡中,仿佛一刀将江河横断一般。
“长风真君且住,张某敢问真君一事,不知真君敢答不?”
“汝且道来。”长风真君的脸色有点难看,张凡插口的机会实在是掐得太好,正在空荡不提,若是在任由他说下去,两三句间大势成而天心剑出,再无阻止的机会了。
“敢问真君,灵仙界大事与苦寂三老性命,孰轻孰重?”
“当然是……”
长风真君神色一动,到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一时沉默。
张凡也压根就不想听他的答案,自顾自地说到:“若说大业为重,真君为灵仙大业,令苦寂三老上前送死,也就不用提什么私谊了。”
“若说苦寂三老性命为重,那长风真君你诸般施为,白白坏了苦寂三老性命,又是为的哪般?”
张凡此言一出,就破了长风真君话中迷障,无论是哪一种,孰轻孰重都不重要,因为无论怎么选,都足以坏了长风真君无***私都要杀得张凡的大势。
真要论起来,要杀的第一个便是他自己。
“长风真君,汝既然绝七情,断六欲,以祭心剑,就莫要提什么私谊私仇,那般东西怕是数万年前早就被真君你化作心剑,灭杀强敌无数了吧。”
张凡话里意思,无非这本就是一个无情人,却奢谈情谊,不是虚情假意,就是另有所图,只差挑了个明白罢了。
天底下聪明人何其之多,张凡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们想明白很多东西,顿时恍然大悟之声,同一时间不知在的多少处人群中响起。
“东皇集合人间修者怨念,一言喝破灵仙气运;长风真君以天下大势为剑!”
“这两人,当真是世间绝顶豪雄,再加上那深不可测的孔雀明轮王,我等不知何幸与其同处在同一方天地,共照同样的日月星辰;我等有又知何其不幸,与这等雄杰,同生于一个大时代中……”
莫名的感触,在百万群仙的心中生出,再不可遏止。
高山仰止,景行景止。
东皇张凡、孔雀明轮、心剑长风,这三人或隐或现,或出或没,如同三个庞大的阴影,笼罩整个世界,也笼罩了所有人踏破沧海,直上九天的雄心。
恍如三座巍峨山峦,高不可攀!
不知不觉中,长风真君营造出来的大势被打断,仿佛一瀑飞流之下,为断岩所阻,山石分流,纵容还是倾斜不可止,却没有了直下九天的威势。
长风真君的脸色,不由得难看了起来。
“长风真君,汝观此剑!”
张凡长身而起,手按诛仙剑,大喝出声:“剑已渴,寂寞久,汝大势心剑何在,天心剑何指?”
“吾以诛仙剑阵,战真君天心剑势,你我之道,只在剑下论,岂能口上言?”
“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吐字而成惊雷,滚滚响彻寰宇,张凡掌下诛仙剑,左近高台上的戮仙剑、陷仙剑、绝仙剑,还有那立于四方天际的四柄天剑,齐齐颤鸣,真若饥渴久矣,寂寞久矣。
“好一句你我之道,只在剑下论,岂能口上言!”
“好一个东皇!”
“本宗成全你又何妨?”
长风真君长笑出声,状极欢愉,其身后止观峰上“东皇”二字豁然见金光大作,随即整座止观峰隐没虚空中不见。
“轰~”
同一时间,长风真君如临风口,周身衣袍震开狂舞,无数道剑气破体而出,聚而成天河,仿佛自九天之上倾斜了下来,携带着无穷威势,淹向诛仙剑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