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2)

第五章

这个问题太离谱,扶苏伸手揉了揉鹤华的头,“法儒两家的思想南辕北辙,如何能混为一谈”

“商君驭民五法,壹民,弱民,疲民,辱民与贫民。此五法贱民伤民,将天下百姓视为刍狗走兽。”

他受大儒教导,自然不喜这种贱民之法,而是更推崇儒家之说。

“可儒家完全不同。”

扶苏道,“孟子曰,民为贵,江山次之,君为轻。”

“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鹤华更加一头雾水,“大兄,既然儒家这么好用,而法家苛刻,那为什么重用法家的阿父横扫”

“而不是重用儒家的其他国家统一了天下”

“”

扶苏微微一怔,被问住了。

“你看,大兄也知道法家更实用,对大秦更有利。”

鹤华道,“既然法家对咱们有利,便说明阿父的政策是没有问题的。”

扶苏心情有些复杂,“小十一觉得是大兄错了”

“大兄也没错。”

鹤华摇了摇头,“孟子说得有道理,如果对底下的人太坏,底下的人迟早会不伺候你这个主子。”

底下的人也有喜好的,底下的人也是人。

比如胡亥兄兄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却没几个能一直伺候他的,但大兄身边的人却都是伺候大兄多年的老人,若是遇到了危险,他们肯豁去性命也要保护大兄。

造成这两种情况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胡亥兄兄脾气不好,对底下的人不是打便是骂,底下的人受不了,能跑的全跑了,只有没有背景又一心求富贵的人才会跟着他。

但大兄就不同了,宽以待人,与人为善,无论是私人还是小宫人,大兄对他们都是和和气气的。

所以宫人们更喜欢大兄,分到大兄身边的宫人欢喜雀跃,分到胡亥兄兄身边的宫人哀叹我命休矣。

“还是要好好对底下的人的。”

鹤华道,“大兄做得就很好,大家都更喜欢大兄。”

——当然,除了阿父。

她日日接触的都是处于王朝权力顶尖的实权人物,耳濡目染之下她对朝政有一个浅显认知,知晓是大兄与阿父政见不和,更知晓丞相王琯与廷尉李斯更是针尖对麦芒,每每议事总是各执一词,争吵不休。

可那些让他们为之吵得面红耳赤的政事离她太远,也太深奥,作为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儿,她的关注点是大兄与阿父不要再吵架,毕竟医官说吵架伤肝,影响寿命,而她不想让是大兄与阿父的任何一个人因为长时间的吵架而让自己英年早逝。

“唉,法家跟儒家到底哪个好,其实我也不懂。”

鹤华双手托腮,有些犯愁,“如果法儒两家能融合在一起就好了。”

“取长补短,两者都用,这样大兄就不会与阿父再吵架了。”

扶苏心头一酸,“你不想让大兄与阿父吵架”

“当然了。”

鹤华道,“吵架有什么好的”

“明明能好好说话,为什么要吵架”

扶苏叹了口气,“大兄也不想与阿父争吵的,可”

他正下说,余光却瞥见怀里的小团子巴巴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映着夕阳西下的微红,又可怜又可爱。

扶苏看得心中一软,话头不由自主止住了,小十一才这么大一点,便要为他与皇父日渐疏远的关系忧心,甚至不止一次冒着顶撞皇父的危险来提他打圆场,作为一个合格的兄长,这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扶苏伸手揉了揉鹤华柔软鬓发,“大兄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像今日这般顶撞阿父了。”

鹤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那看上去温和好性,但在政治上固执已见的大兄竟真的愿意控制自己的脾气,不再顶撞阿父与阿父吵得面红耳赤

似是看出她的怀疑,扶苏笑了一下,“你放心,大兄以后会好好与阿父分说的,不会再叫你担心了。”

“真的”

鹤华一脸怀疑。

“当然。”

扶苏莞尔,“大兄什么时候骗过你”

“大兄总算想明白了!”

扶苏再三保证,鹤华这才松了一口气,“有话好好说嘛,干嘛要吵架”

——气大伤身,她才不要大兄与阿父因为吵架的事情而伤了自己的身体。

扶苏将鹤华散乱鬓发梳于耳后,“好,以后都不吵架。”

“大兄不许骗我。”

鹤华伸出自己的小肉手,“拉钩。”

“我骗你做什么”

扶苏莞尔,伸出小指与鹤华拉钩。

自己胖嘟嘟的小肉手与大兄的勾到一起,鹤华笑眼弯弯,“好啦,大兄以后与阿父都不吵架了!”

扶苏摇头轻笑。

——孩子气。

鹤华高兴极了,勾着扶苏的手晃阿晃。

可晃了一会儿后,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大兄的手与阿父的手很不一样。

作为始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奉承讨好她的人不计其数,被人抱得多了,便能分辨出众人抱她时的不同。

蒙恬王贲是孔武有力,抱着她能扔高高,无论将她扔多高,他们都能精准无比接住她。

李斯赵高则不大有力气,不敢也不会抱她扔高高,每次抱着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摔到她,自己担当不起。

大兄与阿父则更不同了。

大兄是少年人的抽条挺拔,阿父正直壮年,又养尊处优,哪怕没有蒙恬王贲那般高大魁梧,也当是精壮英挺的,但阿父并不是,阿父不仅不壮,还有些清瘦,夏日里衣服穿得少的话,被阿父抱着还会有些硌得慌。

且阿父日理万机,忙完政事的他不如大兄精神充沛,多是歪在引枕上或者坐着抱着她,甚少如大兄一样抱着她来回走动。

不仅不怎么抱着她来回走动,阿父的手与大兄的手也不一样。

阿父手上有着厚厚的老茧,不是王贲蒙恬那种习武之人的老茧,而是长时间翻阅竹简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