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忱很少有这种离江星燃这么近的时候,并且车上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却一点温馨的气氛都没有。
他的手还捏着毛毯边角,以拥抱的姿态怀绕着他,没来得及收回来。
江星燃皱着眉,似乎又要说些什么话来和他保持距离。
江司忱讪讪收回了手。
“我,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
“燃燃,我们到家了。”
“都说了不要叫我燃燃,江司忱,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嫌恶的看了江司忱一眼,江星燃转身就开门下了车。
虽然他好几年没回来老宅,但这里的一切都没怎么变,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触动。
可想让他就此原谅江司忱,必不可能。
江星燃进了门,轻车熟路就找到了江老爷子的卧室。
他小时候,江老爷子刚刚才把大权交给江司忱,退居幕后。
江司忱每天都忙着公司交接的事情,江星燃见不上几面。
反倒是江老爷子,每天都陪着他。
所以在这个家,除了叶时韵以外,江星燃和江老爷子的关系最好。
也是为了来看看江老爷子,他才回了京城。
只是出乎意料的,老人家竟然不在卧室里。
江星燃随手拦下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仆从。
“爷爷去哪里了?”
仆从见了他,很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在辨认他是谁。
过了一会,她才想起江老爷子昨天说过小少爷今天会回家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
“少,少爷?”
当年叶时韵出车祸以后,家里的仆从全部换了一遍。
之前的那些,每一个都给了丰厚的封口费,足够她们安享晚年。
至于媒体那边,江老爷子也买断了消息,将叶时韵出车祸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除了圈内人,外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
她是这两年刚新来的仆从,负责打扫江老爷子的房间。
她没有见过小时候的江星燃,家里也没有他的照片,所以一下子认不出江星燃也很正常。
江家治家很严格,仆从们多,也就会出现诸多需要所有人遵守的守则。
比如私下里不能够妄议有关于主人的事情。
所以对于这位神秘的小主人,众仆从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却没人敢去猜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小主人不留在京城。
光是看外表,她还以为是家主回来了呢。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主人,仆从丝毫不敢怠慢,弯着腰恭敬地指了个方向。
“老爷在花房浇花呢。”
“嗯。”
江星燃没有停留,转身就往花房的方向走。
花房在前院,由全透明防弹玻璃打造而成。
一半是露天,用来种一些应季的花草,另一半则是恒温温室,用来养一些娇贵的花朵。
平时都有专人打理,此刻茂盛的绿叶间却有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在里面忙活。
那人带着宽大的草帽,穿着白色无袖老头衫和短裤,手里还拿着一个大水壶,正在悠闲的给户外的花草们浇水。
花花草草喝饱了水,绿油油红灿灿的一片,看着生机勃勃。
江老爷子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是个时髦的小老头,最大的爱好就是摆烂,钓鱼,种地。
若不是因为当年妻子说他这样不像个样子,他才没让江家老宅变成菜园和果园。
如今妻子在前几年因病离世,他的耳边倒是再没了唠叨。
清静是清静了,就是有时候会有些寂寞。
他是个孤零零的小老头咯。
而外界因为江司忱是老狐狸的关系,一直坚定地认为江老爷子是个更心狠手辣的老狐狸。
毕竟有句俗话,叫姜还是老的辣。
能培养出江司忱这个老狐狸的,怎么可能单纯?
可事实证明,江司忱完全就是自己把自己变成这样的,虽然这和江老爷子确实有那么些关系。
江老爷子继续浇着花。
这副随性的模样和占地几干亩的超级豪宅一点都不配,反倒适合下田插秧,尽享农家之乐。
隐隐可以看见草帽下的笑容,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天气热了,京城的夏天又干燥的很,若是不每天浇水的话,过不了几天这些柔弱的花就会蔫了。
江星燃快步走近,嘴角露出了踏上京城这片土地时的第一个笑容。
他唤着那人。
“爷爷,这就是你在微信里给我拍的那些花?”
他很自然的走进花花草草之间,看着这些被打理的很好的植物。
只是才站了一会就被藏匿在花丛之间的蚊子给咬了。
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江老爷子身后。
刚才说了,江老爷子是个时髦的小老头,所以手机被他玩的很溜。
隔三差五就乔装打扮,开个变声器和美颜发个抖音,还将他新弄来的花草都拍给江星燃看。
其实江星燃知道的,老爷子哪里是拍花给他看,而是在暗示他:
你看,花都开得这么旺盛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可他不能丢下叶时韵一个人在楠城治病。
没想到最后回京城,也会是因为叶时韵的手术问题。
此时此刻,江司忱应该在书房处理公务,并且在等他。
可他就是要吊着他,让他备受等待的煎熬。
让他体验一下,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叶时韵都在无边的等待中等待着一个不那么爱她的人。
就是在那样没有尽头的等待里,叶时韵被一点一点消磨没的。
听到动静,江老爷子放下手里的大水壶,抬了抬帽檐转身看着来人。
他年龄大了,反应慢了,转身速度也慢了。
在他终于转过身,对上面前少年的双眸时,那张皱纹纵横的脸有一瞬的呆滞。
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江星燃笑道:
“听说你前段时间生病了?严不严重,有去医院做检查吗?”
江老爷子终于确认了来人是谁。
他看起来有些激动,身形晃了一下,然后开始四处找着什么东西。
“爷爷,您在找什么?”
说着,江星燃便要帮他一起找。
但其实他知道爷爷在找什么。
因为就在刚才他过来前院的时候,顺手就将门口椅子上放着的爷爷的拐杖藏到树丛里面去了。
江老爷子最爱用拐杖敲他的腿。
当然,并不会真的使劲儿的那种。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江老爷子见到自己的第一面还是要拿拐杖敲自己的腿。
这个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最终江老爷子当然是没找到自己的拐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拿起地上里面还装着水的壶,朝江星燃丢了过去。
虽然已经73岁高龄,但江老爷子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你这个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
语气中全无怪罪质疑,反而听起来有些颤抖和喜悦。
江星燃一边躲开丢过来的水壶,一边故作伤心的模样。
“爷爷,您不欢迎我来吗?”
水壶掉在地上,里面的水还是溅出来打湿了江星燃的鞋。
而他半眯着凤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方面是因为太阳刺眼,另一方面是在偷笑。
在整个江家,只有爷爷会气急败坏的称呼他为兔崽子,别人自是没这个胆量和身份。
偶尔家里来客人,爷爷才会亲昵的叫他燃燃。
除此以外,都是“兔崽子”“混小子”“混球”之类的形容词。
只有在爷爷面前,他才会觉得江家老宅不是那么让人窒息的地方。
“兔崽子,在说什么胡话。”
怎么可能不欢迎?
江老爷子听着江星燃的话,眼睛都瞪大了。
他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是希望能盼到这个孙子主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