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诊室内。
江星燃抄着口袋,站在曹医生桌子对面。
她让他坐下,他还是站着没动。
薄唇轻启,语气很淡。
“有什么话就说吧,坐着站着都一样。”
见他还是这么固执,曹医生不禁叹了口气。
从一沓病历中翻找,而后抽出一份,打开放在他面前。
“你妈妈的病情……不是很好。”
江星燃早就猜到曹医生会留他下来的原因,但当真的听到时,还是会愣神。
是了。
那个曹医生手下对他很重要的病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因着父亲的失误,导致母亲出了车祸。
当时他也在车上,不过八岁的年纪,什么都还不懂。
原本是一次幸福的家庭野餐,却在一个红绿灯门口,因为一通电话而破碎。
车祸来临时,母亲飞扑过来用身体死死护住了他,才让他只受了一些皮外伤。
巨大的冲击力却将她甩了出去,卡车上掉落下来的钢管贯穿了她的身体。
血液喷溅,白色的裙子开出血色的花。
他爱笑的妈妈,在闭上眼睛之前都在温柔的对他笑。
经过及时抢救,也只勉强捡回来一条命,却因为伤得太重破坏了神经系统而成了植物人。
那年他才八岁。
八年来,他的母亲只能靠一台呼吸机存活。
自那时候起,江星燃就怨恨起自己的父亲。
若不是他被一通来自白月光的回国电话分心,将刹车不小心踩成油门,导致闯红灯撞上了一辆大卡车……
母亲也不至于变成植物人。
江星燃每每想到母亲浑身是血的画面,都控制不住的想落泪。
这成了他多年的梦魇,在无数个深夜让他一遍遍回忆。
父亲忏悔,自责,纵容溺爱作为他唯一孩子的江星燃,尽全力想弥补他。
江星燃知道,他不过就是想得到自己的原谅,好让他的负罪感轻一些。
好让他和他那个白月光再续前缘。
想到这里,江星燃眸子又冷了一些。
想要得到自己的原谅,必不可能。
那个女人想进江家的门,更是想都别想。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江星燃看着面前那一份写的满满当当的病历。
还记得当初母亲刚出车祸时,抢救的过程中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许多医生都劝他做好心理准备。
钢管刺破了母亲的肺,肝脏,只差一点就直接刺穿心脏。
情况不容乐观,能坚持到医院都是万幸。
他不相信那么爱他的母亲会离他而去。
恰好这时,刚从另一台手术里下来的曹医生出现了,知晓情况后又立刻进了抢救室。
手术进行了近二十个小时,才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应该算是好消息吧,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捡回了一条命。
从那之后,江星燃的母亲就成了曹医生的病人。
因为家庭的特殊而转进了单人病房,24小时有专人看守照顾。
“最近刚做了一套检查,发现她的肝脏、肾脏都有衰竭的预兆。”
曹医生指着病历上的一处,“想要留住命,可能需要做肾移植手术,但病人的情况并不乐观,很可能无法活着下手术台。”
“活着下手术台的几率大概有多少?”
曹医生想了一下。
“不到百分之二十,也可能更低。”
意思也就是说,不做手术就是等死,做了手术也可能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也是,躺了八年,靠呼吸机和营养液存活,正常人都会躺出一身毛病吧。
江星燃红了眼眶,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攥得更紧。
他是不是不该自私的让母亲苦苦支撑?
她那样一点痛都受不了的人,怎么能忍受每一天的折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