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眠雪想到这里只觉得满心烦躁,此时那田巡抚却是不能死,若是他真的一命呜呼,后面她却是极难操作。
此时她也明白父亲为何,将此事以卷宗之形式交于自己。这是不希望自己插手其的案件,或者说父亲并不知晓自己,对江南官场的打算。
“爹爹是打算,让这田巡抚自生自灭是吗”此时书房之中,只他们一人,所言却是极为肆意。
是以康眠雪干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望向自己一年多未曾见到的爹爹。却是心头有些纳闷,不知这田巡抚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让一向儒雅之学的父亲竟起了这样的心思。
被自己女儿一眼看穿内心,康贺年却是略带着一些尴尬。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顺手拿起,女儿放在桌面上的折扇替自己扇风,口中念叨着:“这今日可真热呀。”
康眠雪略显沉默的瞧瞧窗外的瓢泼大雨,然后转眼看向自家爹爹,沉默不语。
女儿的这番举动,让康复越发的尴尬,他轻咳几声,这才说道:“你却是不知道这田巡抚,简直是江南官场的奇葩,每年我们不知替对方要擦多少次屁股。”
说到这里,康眠雪突然微微凝眉,有些莫名的望向父亲沉声问道:“我却是正好有一件事情不明,按理说这田巡抚,做了如此之多的事情。为何竟无一人弹劾,且还有人替对方在背后擦善后”
康贺年略一沉默,却是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事你却不清楚,当年这田巡抚来到此处之时,已经是你前往京城的第一年。
至于为什么没有收拾他,实话实说并非是不想,而是当时之情况,却是不能。”
父亲的语气极为明显,听到康眠雪的耳朵,却是带着几分无奈。
这让康眠雪更加迷惑起来,她看一下父亲,用眼神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虽早知道自家女儿的好奇心极强,但是却是第一次如此领教的康贺年,看向康眠雪无奈摇头,这才将背后之事一一说明。
原来当年托老太妃关系并非假话,但授予这田巡抚实职的,却真的并非是雍和帝。
而正好相反的是,这官职乃是雍和帝的妥协。
“妥协”这话说的却是让康眠雪一愣,在她印象当中,却几乎从未见过雍和帝,会向任何人妥协。
康贺年轻轻一笑,他自然是理解女儿的想法,但是这时间之事本就是相生相克,虽说雍和帝不曾向人妥协,但是当年的雍王却是与人妥协。
“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江南之地世家林立,而世家若是太过强盛,一旦拥有了能与朝廷相抗衡之力,便会成为大患”
康贺年谈起自己早年间,抱着年幼的康眠雪享天伦之乐时,所谈的这些治世之言。
康眠雪点头,她自然记得,当日爹爹曾说这君臣辅助之道,如同天地玄和,中正平和最好,最忌却是主弱臣强,那是虎狼之剂。
“可是若是这田巡抚,身后有世家的背景,又怎么会如此不学无术”康眠雪有些不解地看向父亲,她见过那田巡抚,只看其人外貌与言谈举止又哪里有一丝世家子的风范。
要知晓世家子之传承极为严苛,往往要经历百年的磨砺,才能够演出一一风骨。是以世家子与普通人,却是鹤立鸡群,只一眼便可窥出与寻常人之不同。
说句难听的,真正算上底蕴,便是当今大庆朝皇族,却也比之那些世家差了太多。
更不要说远在腹地的衍圣公,那却是传承了数千年的顶级。
康贺年笑着点头,他自然知道女儿所想为何,悠悠解释道:“虽说你不信,然则此人却真的是世家之人。
五十年前,谢家子遁出家门,另立旁支改姓为田,而这田巡抚便是这一支改姓之后的嫡支。”
“旧时王谢堂前燕的谢家”康眠雪一呆,她却是未曾想到这,田巡抚的身份竟牵扯世家,此时她却明了为何太妃会执意相护。
宫中那位太妃,正是出自谢家。
康贺年点点头,他因女儿的聪颖甚是欣慰,长女从小便机敏好学,且性格极为雷厉。
那是他一等一的心头好。
“是以实际上那位田巡抚,在江南作威作福如此多年,且平步青云,实际上其背后是世家在支撑。若是如此,难不成江南的盐商,其后还有世家的背景”
康眠雪说到这里,猛然顿住,双眉紧锁,似是有着万般难言。
康父见到女儿如此,知晓她已经明白这其中的因果,这才点点头,解释道:“正是如此,是以我却是希望这田巡抚能够死在外面最好,否则若是将其缉拿归案,反而是件麻烦事。
况且那家伙竟然做出舞弊之事,让他死在外面也不算是亏待了的。”
康贺年说的最后几句话,却带着几丝咬牙切齿,他本是江南学政,蒙雍和帝看重这才平步青云。
是以在其看来,自己本职仍旧是一介读书之人,且为师为长。
似田巡抚这般行径,无异于使比卖官鬻爵之事,还要令人发指。
毕竟卖官鬻爵,至少可以让有资格之人其上,但是这科举舞弊,却是将不合格的人放了进来。到时其危害不知凡几,是以康贺年却是对此深恶痛绝。
康眠雪素知父亲一向刚正,也不奇怪对方的想法,可是此事却要让父亲失望,毕竟她不能够让田巡抚如此白白去死。
况且明了田巡抚背后的关系之后,她隐隐有一种感觉,田巡抚并非是事情的终点,江南舞弊案其后,恐怕有他人的存在。
只是此时说起此言,到底还是差了几分,第一总归要先找到其人才好,否则一切便都是空谈。
“却是先要找到人才好,否则恐怕要有麻烦。小德子,你去吩咐柳湘莲和冯紫英走这一趟,让他们去查看一下现场。
是否留有痕迹,若是能够顺着痕迹找到,却是最好记着拿着田巡抚的衣服,给狗闻一下,虽昨夜大雨,但未必不能留下一一的线索。”
康眠雪向身边的太监吩咐,小德子赶紧领命出去。
康眠雪看一眼父亲那紧蹙的双眉,哪里不知晓对方的想法。
她站起身来,将其按到边上的座椅之上,又亲手端起一盏茶杯送到对方面前:
“父亲,我知若是那田巡抚死了,也算是替江南除了祸患,只是我怕背后仍有隐情,到时却是放走了真凶。”
康贺年虽不解女儿的想法,但是对于爱女的任何要求,他都是无条件的遵从,是以也不在意对方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听闻对方如此说,他还是好奇地询问道:“眠儿,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人还是假装的不成
你可莫要被骗了,这田巡抚是真的有问题,而非是遭人嫉妒或者韬光养晦。”
康贺年早年儒雅绅士,自当上江南总督之后,多与行伍打交道。哪知这经年下来,竟染上几分军中的脾气,是以说话进比之过去快了许多。
康眠雪听着父亲的话轻笑着摇头:“您却是多想了,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我却是觉得此案背后还有蹊跷。父亲可知那田巡抚收了大量贿赂,然而却并未见其有任何挥霍或是购买田地之流,那么这笔钱到哪儿了
若说他将银子放在家中,可是总督府的建制我等都知道,便是自己挖凿,去意难免露出耳风。
更何况,昨日里手下却传来消息,其中一件便是说,这田巡抚喜爱眠花宿柳,流连船楼花巷。
这句话却是让我和夫君,升起疑心,要知晓我朝官员不允许逛青楼。是以若是田巡抚真的前往青楼花巷,那么必定乔装改扮,又有谁能够认出。”
康眠雪娓娓道来,她的条理极为清晰此言结尾之时,康贺年已然是满脸沉思之态。
若说其他之言,都可反驳,但唯有这被传言流连花街之言,却是不对。
“这是不可能的,那田巡抚从不流连花街柳巷,要知晓此人,唯一的好处便是用情极专。他与其夫人相伴这些年,未曾有过任何的小妾、通房之类出现。
你却是莫要看我,要知道这世家八卦起来,也不比市井人家差。
因当时,这位巡抚夫人难产伤身,再不能生育,有不少之人都劝着让田巡抚另娶他人,或者则良家女子为妾,可是其都一一拒绝。
甚至当年为了此事,竟不惜直接顶撞上峰,若非如此,恐怕这田巡抚成为巡抚的年限,还要再向上多三年。”
康父的话,听到康眠雪耳中却是如同天书一般,她略带些迟疑的确认说道:“父亲真地说的是,那个昏官断案的田巡抚”
再看到对方确认的点头之后,康眠雪突然沉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否算得上是极大的讽刺。
只是此时却并非是八卦他人家事之时,父亲之言从侧面证实,这所谓的流连花街柳巷之言,乃是被人故意放出,那么恐怕其中便有了些问题。
康眠雪无意识地看一下窗外,总督衙门的窗外景色与行宫大不相同,只零星种着几颗修竹,那竹子在风雨中摇摇摆摆,却到底不肯向风雨退步。
“恐怕我们若想找到田巡抚,还是要从那位夫人身上下手。”
听闻女儿之言,康贺年略已沉吟便点点头,此事的确如同康眠雪所言,恐怕最后的着落,还要落在那位田夫人身上。
康眠雪略一回忆,那位夫人却是曾经来过行宫觐见,她想到此处,转头望向与柳湘莲冯紫英传过旨意的小德子。
“你去巡抚府,便说本宫想要见田夫人一面,有事相询,让她即刻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