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源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他低下头,纯黑色的眼眸仿佛是两颗黑曜石,将康眠雪的心神吸附。
其实司徒源是有些男生女相的,只是他的威严日重,是以无人将她像那方面想。
此时魅惑起来,便是女主也忍不住有些色与魂授。
“我从不骗你,你却是不记得”康眠雪抚摸着司徒源的脸颊说道,她本不是个喜欢甜言蜜语之人,口出此言已算得上破天荒。
听到妻子的话,司徒源仿佛是终于放下心一般,将头抵住康眠雪的额头,盯着对方的眼眸。
他一字一顿地低声说道:“雪宝,此生宁负如来,不负卿。”
司徒源再一次觉得自己年幼的那些境遇,所有一切,不过是为了与妻子相遇的代价,而在此时他甚至觉得只要能够与妻子相伴,便是让他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许是因为夫妻二人这一日的倾心交流,司徒源变得越发爱腻在康眠雪身旁,有时甚至连黛玉等人都有些纠结起来。
虽知晓娘娘与驸马的关系极好,然则司徒源频繁出现,却是打扰她们与康眠雪亲近。
是以在第不知道多少回,司徒源突然给康眠雪送东西的时候,照姐儿实在是忍无可忍。
“姐夫,晚上你霸占大姐姐就不说了,能不能白天多给我们点和姐姐亲近的时间”真小姨子照姐儿毫不客气地直接炮轰司徒源。
司徒源挑挑眉,也毫不接招,他只是将手中托盘上的一碟吃食放在康眠雪面前。
“雪宝,你尝尝,这是之前在渡口那边买的,却是有几分山野滋味。
我当时特地叫人问了,这东西是孕妇可以食用的,说是她们那边的孕妇经常吃的。”
司徒源指着盘中那些细碎珍珠说道。
这东西……倒是没想到竟然可以在这里出现。康眠雪心中好奇,伸手捻起一粒放在眼前端详。
“这东西倒是稀罕,竟然这时间就有。”说着,她将其放入口中,感受到口中的清甜爆汁,康眠雪微微眯眼,显得极为惬意。
“你们也来尝尝,这东西在京城却是难得一见的。”康眠雪招呼照姐儿几人上前试试看。
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照姐儿,冲着司徒源做了个鬼脸,毫不客气的也拿了一颗放在口中,却是果然极为甜美。
黛玉以前也曾经吃过,此物是虽有些稀罕,竟没有想到这般时节,便可享受。笑着也拿起一颗放入口中。
反倒是迎春她身在北地,却是从未见过此物,有些好奇地拿起在手中端详,笑着说:“这东西,以前却不曾吃过。”
康眠雪点点头解释道:“这是自然,京城里太过寒冷,此物是长不大的,也只有在这南方境地才可食用。
这东西叫杨梅,古时也叫龙睛,味道极为甜美。此时按说,却并非是它的正当季,足要在过半月有余才是吃着杨梅的时节。”
康眠雪笑着给迎春解惑,口中又吃了三四粒,只她知道这些东西皆不能贪多,是以不过偿鲜儿便也放下。
她转头看向司徒源笑着说道:“你买了多少!若是买得多,命令厨房拿这个灌几壶酒,做成杨梅酒喝,味道也是极好的。”
司徒源听闻此言,笑眯眯的回答道:“哪里用得着你吩咐,我已经将之分了两份,其中一份留着你平日里吃。另外一份,早让厨房做成了梅子酒,带到我们从江南回来,应该便可开坛饮用。”
这杨梅个头硕大,甘甜肥美,色泽赤红而炙,乃是不可多得的美物。
“五月杨梅已满林,初疑一颗值千金。味比河朔葡萄重,色比泸南荔枝深。”黛玉低声说道,她吃着此物,却是正想到了宋代平可正的此诗。
迎春听到这里,眨眨眼睛又拈起一颗放在口中,一滴杨梅汁划过唇边,将少女的樱桃唇浸透得更加明艳。
此时行程已经过半,再过些时日便可到达扬州,是以这江南之物层次而出,倒时让迎春大开眼界。
“我原以为徐霞客的千里行路千里诗之言,乃是杜撰。现在想来是我自己坐井观天,以己度人,不知此言实话无疑。
这天下偌大能够遍走四方,方得知天下兴盛。”
迎春的这番话,听到康眠雪耳中,却是让她瞬间转头看向对方,眼眸中划过震惊。
她从未想过,似迎春这种养在深闺中的女儿,会说出如此之话。
一时间倒有些觉得,自己当初所想有些狭隘,竟认为迎春不可在外面立一番事业。
能说出这一番话,迎春心中之丘壑恐非自己所想那般。
康眠雪此时更加看重迎春对于这些的兴趣:“虽是老生常谈,不过若是你喜欢,到时我便派人沿途经营,让你可以尽数的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若是机缘巧合,来日未必不能成为女徐霞客。”
这最后一句说出来,却是惹得众人哈哈一笑。
迎春的眼眸微闪,却是微微颌首:“却不怕娘娘笑话,若是有机会我却真的想看看。也是托了娘娘的福,此次江南之行,我发现原来自己当初有多坐井观天。”
康眠雪笑着摇头,却是摆手示意对方,不必说这些见外之言。
“我还是那句话,若你们喜欢便尽可去做,尽可去为。
总不过我来给你们做靠山,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有人阻拦,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黛玉心思最为敏感,听到康眠雪的话,心下一酸竟是又瞬间的失态。她略微低头,用手帕轻掩了两下,再抬起头却是可以看出眼眶微红。
她此时却是打定主意自己与父亲见面之时,一定要将叔叔和婶婶对自己的一片爱护,完完全全的告知父亲,这番恩情他们实在难以为报的。
照姐儿看着对方,她坐在黛玉的旁边,是以此时黛玉的情态,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握住对方放在桌下的纤弱手腕。
在黛玉抬起头的瞬间,照姐儿对她含笑安慰,两人一时之间更是心灵相通。
这二人虽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哪里想到这屋子里哪有一个蠢笨之人。早就将二人的举动收入眼底,不过是都一个个的装聋作哑,不肯多说一句。
康眠雪看到黛玉和照姐儿,脸上笑得姿意。她突然觉得自己此生却是不虚,若是能够免去这些女儿家千红一哭,万艳同悲,那她也算功德圆满。
照姐儿虽说在前面直接与司徒源对上,可是两人心中却都清楚,前面的话不过是玩笑而已,哪里又是真的。
是以几人不过又凑趣几回,便各自离去。
照姐儿本想和黛玉一起走,结果却在快要出门之时,被司徒源叫住,她有些好奇对方所谓何事。
不过仍旧乖巧的站在原地看向司徒源。
“你却是看我也没用,你姐姐是我妻子,不要想跟我抢。”司徒源先孩子气得抢白一气,然后这才又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吃杨梅,是以刚才拿过来的时候,便提前吩咐丫鬟多送了一盘放到你房间,回去记得吃掉,却嘱咐你莫要声张。”
他说完还有些嫌弃地看了照姐儿一眼,挥手让对方离去。
照姐儿本以为司徒源留她下来,是要说其他的事情,却没想到竟是此事。她嘻嘻一笑,凑近司徒源身边,微微弯腰侧过脸旁,露出一边的酒窝笑着说道:
“如此便谢谢姐夫,还是姐夫疼我,我就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你了。”
说完,便蹦蹦跳跳的出了舱门,只留下司徒源一脸无奈的摇头。
康眠雪看了两人的闹剧,在看着司徒源头上明显的黑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二人也真是冤家,明明关系并不差,却偏偏每日里斗来斗去,也不嫌累的慌。”
照姐儿和司徒源两人在小时候,就因为彼此争夺康眠雪的注意力,而日常争斗,此时长大却也没有任何变化。
两人往往一旦见面,便如同两只斗鸡一般,只想互啄,偏偏又因着康眠雪在中间而不敢放肆。
这样一来,却是闹得更加让人啼笑皆非,自觉二人幼稚得紧。
“我怎么发现,你对那些性格有些跳脱的却是难以招架,比如照姐儿,又比如冯紫英。”康眠雪看着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司徒源笑着举起手,一一细数。
提到冯紫英,司徒源忍不住抽抽嘴角,比起照姐儿来,冯紫英才是他心中的头号天敌。
他摇摇头却是有些无奈:“雪宝我是真的不明白,这孩子怎么能那么活泼。把他安排到隔壁的船上,本是想让他在上面好好呆着,可是到底偏偏每日都能弄出些幺蛾子来。
我找他过来说话,这小子偏还是一副‘还不是因为侯爷你把我流放,我闲着无聊才这样做’的表情。”
司徒源拧紧眉毛,觉得眉心有些抽痛。若说这些人当中哪个最让他头疼,此时的冯紫英却是站在第一位,连照姐儿也退居一射之地。
对于冯紫英,康眠雪倒是十分喜欢。她本就喜欢活泼的性格,是以看到对方每日里的那些花样。每每惊叹于对方的奇思妙想,却也让她有些蠢蠢欲动,十分感兴趣。
再者说,能够让她自诩少年老成的夫君没事变变脸色,实在是让她觉得是一件很少见又愉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