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马车辘辘。

虞维音与翟祯安坐于车内，在秋水宫用过晚膳后，两人神色都有些疲惫。

残留在唇边的葡萄酒，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充盈在空气中，将这一方逼仄之地灌满，口内呼吸俱是琼浆玉液的余韵。

虞维音伸出嫩白的指尖，揉按着额际，慢慢阖上了那双明亮聪慧的双目。

“绫妃娘娘是自家人，你不必如此紧张，今后多进宫几次就习惯了。”

翟祯安在席间连饮了数杯酒，他的疲惫，并非虞维音的紧张和心累，而是餍足愉悦的累。

“娘娘拖你办的事，无非是设计衣裳或饰品的花样子，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你只尽心让娘娘开心便是。”

席间，绫妃多次赞他娶对了媳妇，他心中对这位表姐更加崇敬，也更肯定，这次进京是对的决定。

他的话不禁就絮絮叨叨，比往常多了起来。

“夫人，娘娘很欣赏你，才初次见你，便赏了你那样名贵的玉如意和金凤簪，那东西，她平素也很少拿出来用。”

虞维音默默听着，按揉额际的力度，却倏然加重了。

她开口，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很是平静的样子。

“夫君，我再跟你确定一下，我们当真是等绫妃娘娘生辰一过，便回陶城吗？”

绫妃的生辰日，是上巳节，也就没几天了，若果是这样，他们在云阳至多只待半个月便能离开。

今日见了这绫妃，总让她觉得不太自在。

宫中规矩众多，如何跪拜，如何行走，如何说话，以至于如何呼吸，如何吃饭，如何微笑，都有一大群宫人目不转睛地瞧着盯着。

一个不注意，行差踏错，惹了上头的人不高兴不说，恐怕还会闯下大祸。

绫妃如今不过是个宫妃，尚且如此，贵妃和皇后的排场又待如何？

且不说这些皇亲贵胄，单是高门中出来的夫人小姐，规矩也比他们商贾中长大的子女多，目中看人的眼神，自然是像绫妃那般，先是审视、打量，若是不合规矩，便露出轻视嘲笑的神情。

这么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地研究下来，她整个人都要麻木了。

倒不如自在洒脱地，与那商贾人士在坊间谈天说地来得快活！

这个念头一生，她发现自己是当真不喜京都，不喜宫门中那无形的规矩和束缚，恨不得立刻离了京，回到桐城老家才好。

段朗将绸缎庄打理得好，让他继续打理，而她，打算将念音绣坊也开到桐城去，看看到时候生意会不会赶超虞记绣坊呢？

她在脑中思索着这些趣事，也静静等待着翟祯安的回答。

久未听到他开口，她也就慢慢睁开了双眸，瞿亮清慧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夫君？”

翟祯安抵不住她眼中那抹清亮，垂眸避过，含糊道：“本少爷答应过你的事，何时不作数了？”

话虽这么说，但既然人都来了京都，归程也就由不得她了。

“咳咳……咳咳咳……”

他又低咳起来，便低头看自己的左臂，便抚着胸口喘气，无奈地看向虞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