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她说话,苏曜略微低眉,交扣得十指微微松开,人也站了起来,临走前说了一句:“我给你半个月时间,足够了。”
话音落下,人已经出了探监室。
监狱长又亲自送出去,在门口,苏曜上车之前看了监狱长,也略微欠身还了了一个礼,才道:“劳烦,如果她有话要说,尽快通知我。”
监狱长赶忙点头,“好的苏总。”
苏曜点了一下头,转身上车,监狱长略微后退一步,对着后视镜挥了挥手,“苏总慢走!”
…。
那之后的半个月,老太太竟是怎么也不见醒来,医生也说不出个具体原因,只说身体是没有大问题的。
而那天采姨从老太太的病房出来之后看了沐寒声,眼神里充满说不出的内容,有歉意,有不舍,甚至千言万语。
夜七看出来了,所以那天傍晚,她给母子俩留了空间,蓝修父子俩也默契的没问什么。
那时候天色暗了,医院后方的小亭子还吹着风,低低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消散。
沐寒声没有像以往的压抑,也没有以往的闲适,习惯了单手别进裤兜里,今天却只是拇指而食指轻轻摩挲着。
最终是采姨先开了口:“你能娶到小七是福气,可能我不该这么说,你要是不喜欢就当没听见吧。”
采姨说:“纵使我们都对不起你,好在你成家了,生了那么可爱的子女,上天已经足够厚待,所以,关于我们这些前辈的事,你要学着忽略,过好你自己的生活,照顾好你的妻儿足矣,不要因为我们影响了你和小七,让小七跟着遭罪,她是个好孩子,不该吃那么多苦。”
她知道,自己父母、奶奶之间的感情,说忽略,得多难?
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是一切能转好,老太太能醒过来,沐钧年能被接纳,沐家能风平浪静,自然最好。
沐寒声略微低头,不自然的踢着脚下看不到的小石子。
好一会儿采姨才说:“我顶多再呆小半月就会回第一岛。”
沐寒声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昏暗里,剑眉轻轻蹙着。
“他出现,家里已经够乱了,我不能再给你们添乱。”采姨淡淡的笑着,就算是走,她也宁愿在第一岛、在蓝家安安静静的走。
现在的她就是采姨,本就该一直平静下去,不牵起任何人的挂念,不扰乱任何人的情绪。
沐寒声转过头,“医生怎么说?”
知道他是担心她的身体,采姨笑了笑,“没什么事,回去养一养,正好让这边的事缓和下来,不正好么?”
她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看起来略微轻快,道:“你小时候能记得的大概只有我和他总是冷战、他极少回家。但你不知道,他几乎每天都会去你的学校,看着我把你接走,每逢儿童节……”
采姨说着话,被喉咙里的酸涩顿了顿,微微吸气才接着道:“他都会给你准备礼物,只是大多时候是司机送来,所以你不知道,我说了你也不肯信……所以,虽然他对我没感情,但对你不一样。”
沐寒声薄唇微抿,胸口细微的情绪转瞬即逝,也许是那些事都太遥远,或者他刻意避之。
“我不是为了让老太太认他,让你也接纳他才这么为他说好话。”采姨转过身,“这是事实。”
除了对她冷漠,沐钧年哪怕对外人冷淡,至少他是绅士,对别的家人也有他的温和。
“回去吧。”良久,兰姨低低的道,率先往前走。
沐寒声立在原地,看着她慢慢走远,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影很瘦弱。
在他九岁的记忆力,也无数次见过她这样瘦弱的背影。
追上她,沐寒声几乎只用了几步,缓缓走在一侧,终于道:“无论这件事结果如何,我会定期过去探望您。”
采姨脚步顿了一下,心头有些酸。
定期探望么?不知道她能等到第几次。
可她还是笑了笑,慈柔一句:“好~”
夜七在医院门口等了许久,手臂上被蚊子咬了两个包也没顾上,两人一出现就赶忙走了过去。
采姨看着她淡淡的笑。
沐寒声很自然的牵了她的手,低眉不悦,“外套呢?”
“不冷。”她摇头,看到两人情绪平缓,心也放了下来。
采姨对着两人淡淡的笑了笑,转身和蓝老爷子上车离开。
夫妻俩在原地目送。
站了会儿,她才想着沐寒声连晚餐都没吃,抬头,“我让人送了吃的过来。”
沐寒声低眉想了会儿,握着她的手收了收,“回家。”
嗯?她微愣,“不陪奶奶了?”
他转而从牵着转为揽着,黑夜里声音低沉,“再守下去,你就该病了,今晚交给沐恋和赵霖。”
她就那么被带上了车,刚坐稳,沐寒声沉沉的视线打在她被蚊子叮出包来的手臂上。
笑了笑,她用手去挡,“我体质这么差,蚊子倒是挺喜欢!”
沐寒声睨了她一眼,看起来沉郁的责备,却满满的心疼,“等着。”
说罢转身要下车,打算去医院买个药给她抹上。
正好古杨从医院走出来,手里拿了一小瓶东西。
沐寒声看了一眼,把古杨递过来的瓶子接过来,转身往她手臂上抹。
车子缓缓开动,她淡淡的笑着,知道这会儿他不会搭理她,只好抬头问古杨,“言舒生病好了么?”
古杨温厚的笑了笑,“今天已经上班了,谢太太关心。”
这下夜七笑得越深,“都替言舒谢上了?”听起来就是男主人的姿态,是不是过不久又要有喜事了呢?
也好啊。
她一直觉得自己结婚后身边都是喜事,可大概如那句乐极生悲,最近的事都像一层层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总该否极泰来了。
说不定,辛溪和沐钦,古杨和言舒的喜事能办到一起去,也或许那时候沐恋的肚子也该有消息了。
她这么想着,也就淡淡的笑着,低眉才发现沐寒声定定的凝着她,刻意板着脸。
她主动挽了他的胳膊,脑袋枕在他肩上,“回去给你做夜宵?”
沐寒声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我来做。”
在这些纷乱的家事下,能稍微温情的,也就夫妻相处的这点时间了。
路上,沐寒声给医生打了个电话,他刚给采姨做完复查。
医生的话里听不出异样,可越是完美,沐寒声却隐隐觉得不安,只是说不上来,这份不安,也只有在忽然听到采姨被推进icu时,他才恍然,当然,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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