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

且不说这次下毒事件是不是悟德所做，但他对徐林不利却是事实。这次召见也算是变相的敲山振虎了，可惜这不但没有令悟德有所收敛，反而更是打草惊蛇。在悟德看来，如今的徐林已经如此受宠，要是等其成长起来自己恐怕真的没有机会了。心中危机骤起，一个计划瞬间成型。

禅房内，灭寂冷冷的看着悟恒，刚坐下的身子腾的站起，功力全失的他居然令悟恒心底感到一阵胆颤。

苦涩的叹了口气，悟恒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徐林在灭寂心中的地位。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说话。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最终还是悟恒受不了，打破了寂静，“我对悟德使用了心剑无痕，他所说全为实话。”末了，悟恒怕灭寂接受不了巨大的落差，补充道，“不过这件事他的嫌疑依然最大！”

“嘭！”

地上又多了一个碎杯子，灭寂没有说话，但就是这片沉默却令悟恒感到一座火山就在自己面前。

“师…师兄……”

“行了！”灭寂打断悟恒的话，此时的他看起来哪儿还有半分得道高僧的样子，慈悲的面孔被深深隐藏在滔天的怒火中。“看来这件事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啊，寺内竟还隐藏着我们不知道的人！这些年看来是过得太安逸了！”

这一刻，悟恒突然觉得那个慈悲的灭寂已经彻底远去。

当夜，灭寂临时在徐林房间旁收拾出一间屋子，紧挨着自己的徒弟，任梧恒如何劝说也不愿换个好点的房间，甚至差点因为这个而怒骂梧恒一顿。无奈之下，梧恒只有命人尽量将屋子收拾的舒坦一点，毕竟灭寂也是重伤之身，急需修养。

夜里，凉风习习，灭寂在窗外偷偷的等到徐林躺下才直起腰杆，一对粗糙的手掌轻轻的揉搓起腰肢，那是生命力流逝的后果。唉，要是功力尚在，又怎么会因为这种小问题弄得个肌肉酸痛啊！灭寂苦涩一笑，从一个功力不俗的超级高手一瞬间变为一个迟暮老人，这感觉隔谁身上也不好受啊！不过虽是如此，要是能够重选，灭寂依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就下徐林。且不说厄难毒体乃是不灭之体，死了也能转世投胎，就光是徐林是灭寂弟子这一点就令灭寂不得不出手相救！

微微颤颤的回到自己房内，灭寂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才走这么几步路居然就累出汗来了，老了啊！轻轻咳嗽几声，灭寂艰难的盘膝坐下，做出修炼状，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从丹田内缓缓游出，就像是一根牛芒，微不可查。不过就是这小小的一丝气流，却是灭寂功力恢复的最后希望，要是连这丝能量都散失了，恐怕凭灭寂的心性也没信心继续修炼了。

就在这万籁无声的时刻，少山寺某间柴房的门嘎吱一声裂开一条缝隙，就像是一只老鼠的嘶叫一样，一道黑影闪身而入。

“大人”

“哼，你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这样也杀不死那徐林小子，白白浪费这么多培养资源。”声音稍稍顿了顿，随后一股冰冷的气息辐散开来，在黑夜中就像是地狱魔王般令人心悸，“你可知道，对待废物应该怎么做？”

“啊！不不不大人，我还有后招，我还有机会，我没有被逐出寺门，我还有价值！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一定能办好这件事，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

“废物！若不是因为这少山寺没有更好的人选，你早就给我下地狱了！”说着，声音想是不甘心没有杀到人般，“滚远点，半年，我只有半年的时间，若是半年你还没有成功，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吧”

“是是，谢大人不杀之恩。半年之内一定能杀了徐林小子，一定！”像是为了宣誓，这话说得格外的坚定，似乎天崩地裂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心似的。

见声音主人似乎不愿再搭理自己，黑影人唯唯诺诺的退出房门，那谨慎的样子，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下一刻就会脑袋搬家似的。

“半年！不，我等不了那么久了，今晚，今晚你就得死！桀桀”

说着，黑影就像是一道幽灵，迅速消失在无边黑夜中，只留下那一道阴森的笑声还在空中飘荡，飘荡！

庭院中，灭寂房内，一道摇摇欲坠的黄色光芒充斥在房里，房间中央的灭寂宝相端庄，一缕神圣的气息在其脸上浮现。这一刻的灭寂，就像是一位涅槃的佛祖，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一道淡金色的流光从灭寂丹田处淌出，沿着人体经脉游遍全身，又回到丹田，又一次流出。如此往复，循环不断。细心的人就能发现，每一次淡金色能量流出都会比上一次大一丁点，虽然只是多出牛毛那么一点，不过却胜在连续。

“唰！”空落的院子内，一道黑影如一支利箭般落下，浓郁的杀气瞬间弥漫整个小院，“徐林，徐林，哈哈，白天你威风也威风过了，晚上就让我来结束你吧！哈哈哈，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想要杀你，不过就凭你威胁道住持这个位置这一点我就必须杀了你，你必须死！”

不等黑影说完，一道寒芒已经射向徐林的屋子，冰冷的杀气就像是千年寒冰，令攻击更添几分威势！面对这么一个活靶子，黑影相信自己即便是蒙着眼睛也能一射一个准，他似乎已经看到徐林脑袋爆开的那一瞬，红的白的飞射开来，一颗强健却有冰冷的心脏躺在身体里，再也不会有一丝跳动的痕迹。自己的使命也即将完成，到时候，大人对我的诺言，嘎嘎想到得意处，黑影身子都已经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他可不认为一个陷入沉睡的活死人有能力避开自己的暗器！

“噗。”一道沉闷的声音传出，黑影脸上的笑容瞬间扩大到最大。那一声响就像是世上最悦耳的乐曲，不，没有什么会比那穿透人体的声音更加美妙。现在房间里就是一具尸体，我只要把徐林的尸体带给大人，那么这寺里就是我的天下，啊哈哈哈！我的天下啊！！

黑影笑着笑着，眼中流露出一丝疯狂，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十多年的期盼啊，今天终于得手了。见四下无人注意，黑影像只狸猫似的，轻手轻脚的靠近房门，一只笼罩在衣服里漆黑如墨的手掌缓缓的贴在了房门上。

“蓬！”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道黄色的气流像是一道闪电一样破门而出，刹那间穿透黑影的身体，就像是一根钢针刺破豆腐一样。

“嗱！”黑影一声闷哼，身影爆退，左手下意识的蒙住胸口。那里正是刚才黄光透过的地方，一丝丝暗红色的心头血渗过指缝留了出来，很快便沿路撒下一地。灭寂得势不饶人，一步跨出已经来到黑影面前，抬手就是一掌，黑影胸膛再次受创，整个人成弓形飞出。狠狠的撞在围墙上才稳住身形，身后的石墙已经有一丝丝的龟裂。

眼见自己受袭重伤，黑影当机立断，空闲的右掌猛拍地上，利用强大的反冲力将身一翻，整个人已经爬上墙头，只需跳下围墙，黑影相信凭自己的敛息术一定能安然离去。不过，灭寂会就这样放过凶手吗？对于这个敢暗杀自己徒弟的人，灭寂心里已经是恨透了。那可是我的唯一弟子啊，你也敢杀！说不定下毒的也是你，放过你？那是笑话！

灭寂踢起地上一块碎石，运转功力一掌轰出，碎石如一道流星般，直射黑影背心！

黑影眼中怒火升腾，在漆黑的夜空中仿佛两盏照明灯，连空气似乎都被灼烧得扭曲起来。都是你这个老东西，是你！要不是你半路杀出，我早就带着徐林的尸体见了大人，最多明天，不，后天。最多后天，我就能成为住持了，住持啊！灭寂，灭寂，是你坏了我的好事！没有尸体，就算已经杀了徐林也是枉然啊，死吧，今天我连你也要一块杀了！

越想越气，黑影索性不逃了，面对呼啸而来的碎石，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怒吼，右手握拳，像是一条蛟龙出击，碎石顿时四分五裂。黑影拳速不减，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光，在黑夜中就像一只挺直的标杆射向灭寂。

灭寂前冲的身子猛地一凝，下一秒便开始爆退。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是誓死想要逃脱的凶手怎么会突然就转过身来反击，这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不过再怎么不符常理这个时候也不能有一丝的分心，本就是重伤的灭寂刚才也不过是拼着体内用来保命的最后一丝真元才压制住对方，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只不过是硬撑着罢了，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吓退凶手，要说战力，恐怕连悟德也比灭寂强出不少！

双方距离不过十来米，在此消彼长的情况下，不过瞬息间就已经缩短到短短五米以内，这个距离已经十分适合进攻了！黑影眼中的疯狂毫不掩饰的散发出来，连灭寂这种闯荡江湖数十年的老人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颤。自己徒儿究竟惹了什么人啊，怎会有这么可怕的杀手想要制他于死地，这是发自骨子里的冷漠，若不是深仇大恨，又怎么可能有如此冰冷的杀念！

“死吧——”黑影咧咧嘴，露出一口耀眼的牙齿，就像是地狱中的恶魔，张开双唇想要吞噬面前的生人似的。

“心剑无痕！”或许是生死存亡之际，灭寂也终于爆发出自己全部的潜能。干枯的体内一股全新的能量涌出，虽然不多，但也足以救命。一道无形的精神念力自灭寂双眼发出，就像是后羿的神箭夹带着灭寂生的希望狠狠的窜入黑影隐隐发红的眼眸。这是一种精神攻击，乃是少空寺的不传之秘，如今也只有灭寂和住持两人习得。相传此门秘籍修炼到了至高处，能控制一切生灵，使其为奴为婢，受自己所用。灭寂现在虽然没有那样的修为，但这门秘籍的威名在江湖上却是足以令一切有觊觎之心的人望而却步。

无形的精神力射入黑影的一刹那，灭寂趁着黑影神志不清的片刻，取下腰间的信号弹，竭尽全力的抛向空中，顿时一朵绚丽的火花绽放！之后，灭寂远远避开，他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发出的攻击最多只能迷住对方刹那，想要保住徐林，更多的还是自己拼命和急速赶来的悟恒。想当初悟恒将求救信号给自己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的无奈，认为在少空寺内预备这种玩意儿纯粹就是多此一举，不想今天却成了自己救命的稻草，一时间，灭寂心里五味杂糅。

“万邪临身，邪功盖世。祭身邪主，我即为天！”在灭寂恍惚间，黑影只不过用了不到数秒的时间便已经恢复清醒。整个人紧紧的缩在一团，就像是一个球，不过嘴里却发出嘶哑的呢喃声，像是在祷告，又像是在对着谁诉说着什么。一层浓浓的黑雾从黑影体内散发出来，将整个人都包裹在内，屏蔽了里面的一切动静。“万邪邪之主”当听到黑影念叨的时候，灭寂当场就懵了，转而狂吼道，“天邪教的人，你是天邪教的人！”由于声音过高，听起来带着一丝沙哑，这对于一位得道高僧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灭寂现在不仅是惊讶惊慌，更带有一份恐惧。

“难道你们想要破坏当年的约定？整个江湖的截杀岂是你们天邪教所能抵抗的！”

“老东西，想不到你还挺有见识。本想带走徐林那小家伙留你一条老命，不过既然识破了我身份，那你就准备下地狱给阎王告状吧！”黑衣黑雾的杀手蜷缩在地上，若不仔细看还真不易发现那儿有个人。不过那阴冷的语调却令灭寂将警觉调到了人生的巅峰，他明白，要是真有一点大意，别说身死，就是魂魄恐怕也会被对方收走，天邪教的“邪”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到的！

就在灭寂不断调整着自己心态的时候，心头突然警钟大响，这是早年灭寂历练江湖的时候锻炼出来的超强第六感，曾经不止一次奖灭寂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所以这一次灭寂没有任何犹豫，因为重伤显得有些佝偻的身子猛地一矮，脚下发力，整个人硬生生的横移开数米，同时还在地上懒驴打滚一圈才谨慎的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刚才自己战立的地方，饶是灭寂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平整的地上突兀的出现一个青色的掌印，掌印不深，甚至连地表也没有穿过，不过这一掌的威力不是攻击性，而是在于这一掌所蕴含的阴毒。灭寂依稀记得，当年就是这招“青邪”，硬是在对方比自己功力高出数倍的情况下将对手击毙。据说中了此掌，人的六感会在短短半刻钟内丧失，甚至连功力也会消散得一干二净，永远没有恢复的可能，除非从头修炼。不过又有多少人还能坚持下去呢？一代绝顶高手瞬间变为一名普通人，恐怕所有人都会丢失生存的勇气吧！

侥幸躲过一劫，灭寂更是心生余悸，不留痕迹的瞥了眼徐林的屋子，灭寂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了下，一口大牙咬得咯咯作响，，双拳虽然颤抖但却捏得结实，连指甲也深深的刺入到掌心内！“徒儿，这是为师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但愿还能撑到悟恒赶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