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
萧遥和罗韶云两人将剑宗所住的骨冢山居,里里外外仔细的收拾了一遍。
水缸中蓄满了清水,柴米油盐这些生活必需品,萧遥也又去山下采买了一遍,足够剑宗爷爷自己一年的用度。
萧遥这才放下心,又一次拜别了剑宗爷爷,离开了武陵山骨冢。
分别之际,他手中握着的‘流年’神剑,似乎也知道离别在即,在剑鞘中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龙吟,好似再和剑宗告别一般。
等走到桃花峡入口的时候,萧遥仿佛想起了什么来,抬起头看着当年剑宗用枯枝在岩壁上留下的那首送别诗‘少年不惧江湖老,仗剑四海任逍遥,不解前路多少事,敢于天公试比高’,一时之间似有所悟,转瞬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领会到。
罗韶云走在萧遥身边,这时手里的配兵却是早换成了一套天青色的鸳鸯双刀。
这套鸳鸯刀名叫‘蝶恋花’,乃是骨冢剑宗早年游历四海时寻到的珍品,前几天送与了罗韶云作为见面礼,罗韶云原来的双刀是母亲罗血荷为她寻来的,虽然亦是难得的精品,但是只重杀伐戾气,本质上却逊色于这柄‘蝶恋花’许多,罗韶云从剑宗那里得了这对刀当真喜不胜收,一路上不住的拿在手中赏玩。
等到两人行的快要出了武陵山范围,萧遥这才重新将乾达婆纳兰秀给的人皮面具小心带上,罗韶云亦把那套‘蝶恋花’小心收了起来,换过了一柄寻常的长剑带在身上。
这样又行了几日,来到了八卦山下紫金镇中,萧遥带着罗韶云仍投了以前住过的那间城东客栈。
这城东客栈的老板倒似乎还认得出他,特意给他选了两间上好的客房。
夜深,萧遥一个人躺在客房的床上,侧过脸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象,脑海里不由的回想起在这紫金镇中,初遇到德净和尚时的事情,而现在曾经的德净和尚已经化为了一捧黄土,过往的种种这时想起来都如过眼的云烟一般看不真切。
第二日天明,两人出了紫金镇继续往北行,没过几日便到了河南桐柏山。
这桐柏山上和鬼门关牛头马面的一仗,却是当年萧遥初出江湖之后,所经历的第一场阵仗。
当年威霸一方的鬼阴山鬼门关,随着当日幽冥鬼域之中二当家黑脸判官身死,大当家九命阎王断臂,已经可以说是土崩瓦解,也不知道现在三山镖局的少镖头方子玉还有那枪王李正卿这些人在做些什么。
越过了桐柏山,再往前走不久,便是开封府外的七里铺黄杨林了。
萧遥这两年东奔西走,走南闯北,曾几次匆匆路过这里,但是都没有如何留意过,这一座其貌不扬的小小黄杨树林。
而现在知道了当年自己的父母,便是在这么一片稀疏的树林中,被迦楼罗欧阳魔劫和一众冥帝走狗逼死的,重履此地却又是不同的心境。
迦楼罗欧阳魔劫口中的灵珠上人究竟是谁,当年自己的父亲萧万山伤愈之后,和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几年后的深夜会在这开封府外的树林中被敌人困住。
自己以后究竟是该找幕后主使一切的不动冥王吴冥寻仇,还是该先诛杀了灵珠上人、迦楼罗,以及玄罗四凶这些冥帝的走狗帮凶。
等出了七里铺黄杨林,抬眼便能看到那熟悉的开封府城郭,萧遥犹豫了再三,还是领着罗韶云一起进了开封城。
从骨冢出来的一路上,罗韶云和萧遥竟然保持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默契,罗韶云她似乎能够体会到萧遥的心潮起伏,只是在旁默默的帮助他安顿旅途中的琐事,却不轻易的打扰萧遥。
看着身边的萧遥漫无目的的穿插在开封府的大街小巷之中,罗韶云突然感觉到一阵阵莫名的苦涩,她并不知道萧遥在找寻着什么,但是女人的直觉却让她对开封这座当世名城,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其实这时就连萧遥自己,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在寻找些什么,他走过开封府中热闹的天桥下面。
那里依旧是天南海北江湖艺人齐聚的喧闹场所,只是却不见了人群围拢中,那一柄熟悉的梨花枪,只留下当日那一道朦胧的血泉。
他走过门庭若市的开封府飘香斋,门口迎来送往的小厮杂役如旧,却惟独不见了那一抹憨厚可掬的笑容,只留下当日那一道冰冷的目光。
他走过那徘徊千百遍的胡同小院,庭院中的陈设如故,却再看不到那一道翠绿鲜活的倩影,只留下当日那一声凄苦的尖叫。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自知自己的一切全是父母给予的,父母的恩人理应便是他的恩人,父母的仇人理应该是他的仇人,但为什么当他真正的面对着仇恨时,会有那种整个人都要被撕裂的痛楚。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会像曾经那般,不顾一切的追寻自己身世的秘密么?这件事恐怕连他自己也很难说的清楚。
萧遥最后和罗韶云一起走进了三山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