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向来连绵,这场雨一下,千亦本以为不到夜深三更,雨是不会停的,不料下了没多久,竟愈发淅沥起来,渐至于无。
一时没来得及回家在商铺中躲雨的行人,见雨停了,一个个都探出头来,不过天上的乌云依旧不散,所以张望了几眼,便又匆匆踏雨而回。
千亦轻叹一声,估计今日行医恐怕又是分文不得的结果,便起身与少女告别,少女运气不错,几名妇女趁着雨停的功夫,出来买晚上的菜,而街市上基本就剩她一个地方还有的卖,所以很快剩下的菜便被买完。
少女忙碌中回看了千亦一眼,只望见一个渐染渐淡的背影。
千亦并没有立时回敬亭山,而是提着刀在永安城里转悠起来。
寻的是医馆,但主要是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地方摆摊,因为下午时候,赵以任借比试已帮自己正了名,看过的人应该不会再以为自己是骗吃骗喝的神棍,接下来就是把自己放到一个显眼的位置,让更多人知道自己。
黄昏近晚,看了好几处地方的千亦,在一家酒楼前看见一个小二正驱赶着一个商贩,原是这商贩担了一挑烧饼在酒楼门口卖,小二嫌他抢了生意。
千亦心间一亮,已然有了主意,扛着挂葫芦的木杆,欣然往回走去。
千亦身后,雨声如织,渐渐追来。
……
百川界,有容国院。
千山沐雨。
千亦站在未名谷口,往前十里,是通往敬亭山的界门。
十里之间,有风起,有叶飞,有雨落。
千亦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径直向界门而去,而是站在原处,静静听了一会儿,平静地眼眸中,映着与往日似乎并无不同的山谷。
随后,沙沙声中,漾起了细细铮鸣——
这是风弹雨拨于兵刃之上才会发出的声响。
如此细微之声,却如墨滴于水,堆出于岸,悄然浸染一碧春山,旋集而成一股无形的压迫,氤氲在山谷之中。
这种压迫的气氛千亦体会过很多次,在龙城谷每当妖潮来袭之前,四野便会变得无比安静,压迫如山,所以千亦甫到此处便发觉,虽然此刻山谷中的压迫,与万妖潮带来的压迫相比,就如土堆之于山岳,不值一提。
运目远眺,千亦望见十里外的花草树木,十里外的叶动风吟,以及十里外掩于树下的数百名学子。
这些学子穿着不同学宫的宫服,或两三人一起,或单独一人,盘身静坐,踏浪竹波,无声的立于雨中,眼神中都带着掩藏不住的兴奋和激动,少部分人眼里还有浓烈的战意和敌意。
千亦有些不明白这些人守在这里的原因,细想了一下这几天的事,似乎自己并没有将某人得罪到须要刀剑相向的地步。
或许,并不是冲自己来的。
少年这般想着,进了山谷。
可惜,当他走入谷中才明白,有些事,偏生来得莫名其妙。
离界门还有数里远,已有十几名学子等在那儿,一个个不住的往谷口张望。随着咔嚓声蜿蜒而至,千亦踩着枯叶出现,一刹那,原本就极为寂静的竹林,风雨声瞬间如雷鸣般贯耳。
众人直直瞪着千亦,一个个就像点了一笼包子,等了几个时辰后包子终于来了,却因饿得神志不清而不敢与包子相认一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名抱着朴刀的学子,身上穿着青色宫服,左胸前绣了一尊大鼎。他仰天大笑一声,“啪”地往前踏出一步,指着千亦喝道:
“哇呀呀呀!千亦小儿,爷爷等候你多时了!你且听好,今日抓你的是乃是梁山赵言武是也,你还不快快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