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水温杯,热气从雕着青花的瓷杯腾起,袅袅的攀上凉亭顶间的青藤。
千亦和月水依坐在药田旁的一座凉亭里,身前是一块胖乎乎的大理石。和所有的石头一样,这块大理石像一个尚对世界保持着天真的孩子,棱角分明,只是有一面比较平整,于是被偶尔想在田边打个盹儿、喝杯茶的庭下大叔看中,便搬到了凉亭里,成了石桌。
石桌边放着四块石凳,模样也很是写意不羁,不过其中两块石凳或许被岁月和屁股磨得太狠,坐起来竟颇为舒适。
亭中,庭下微雨置了三只茶杯,正洗着茶。
几只春燕从林间飞来,落在凉亭上嬉闹不休。
懒懒从千亦的肩膀爬上了头,摊开自己的小肚皮,似乎想多承些阳光。
凉亭有些简陋,年岁也不小,六根用来做支柱的常青竹,鲜绿的颜色都被涤淡了一些,好在春光几化春雨,将凉亭上那一片绕在竹木上的青藤,点亮,终于显得有些可爱,多几分生气。偶尔有几根长得旺盛的青藤垂下藤蔓,青叶便在风中飞舞。
庭下微雨倒去杯中的第一泡茶水,提壶沏第二道茶,茶水从壶嘴冲出,像鱼跃入海,顿时,凉亭中白云缭绕,香气扑鼻,仿佛又盛开了一个春天,茶杯中,偶尔落出的一两颗茶叶欢快的翻滚着,充满了盎然生机,似乎再一次发了芽。
清香沁心,如借百花香气;茶色动人,宛逢亭外春光。
月水依伸出两只雪白纤细的小手,捧起身前热热的茶杯,向来只喝人血的她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茶,但她能闻到浓浓的香气,小琼鼻不由自主的嗅了嗅,笑了起来:“雨叔,这是什么茶啊?”
庭下微雨沏好茶,放下茶壶,也在一块石凳上坐了下来,笑着回答道:“是碧螺春,春天喝一些对身体挺好。”
“碧螺春啊……”少女低着头看了看眼前青绿的茶水,有些犹豫。
庭下微雨似乎知道少女心中在想什么,端起茶杯,摇散热气,缓缓喝了一口,温和的笑道:“小依喝些也无妨,只是没甚用处。”
“真的?!”月水依的眉目瞬间变得欢欣起来,没法和千亦一起吃饭,一直是她的心病,尽管现在不过是杯茶,听说能和千亦一起喝,自然也很开心,只是笑容没维持多久,月水依忽然一下子瞪大眼,结结巴巴的道,“雨叔,你、知道我是、我是……”
月水依顿了顿,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时,一旁的千亦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认真的品茗半晌,然后说道:“好茶。”
语气带着一贯的冰冷,但赞赏之意却很真切。
庭下微雨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又听千亦说道:“雨叔今年有三百五十岁了?”
亭中一静。
懒懒晃悠了一下小爪子,眨了眨眼。
庭下微雨也眨了眨眼,但神情显然是怔住了。
月水依瞪了千亦一眼,赶紧笑着道歉:“雨叔,千千他就是这样,你别介意啊!”
千亦看了月水依一眼,心中不解少女道歉的语气,心想自己怎样了?不过是问个年龄,为何还要介意?
庭下微雨大约和千亦想得差不多,愣了一下后便笑了起来,而他愣住的原因也并非千亦的突兀和无礼,而是——
“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自己今年三百四十七岁了。”
月水依张大了小嘴,既吃惊于雨叔原来都这么大了,又吃惊千亦竟然猜得如此准。
嘴角一翘,晃了晃千亦的胳膊,少女的声音微微发腻,就像是她自己猜中了一样,带着些腼腆的骄傲:“千千,你怎么知道雨叔的年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