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借着夜色的遮掩,小心翼翼地伏身潜入正院上房后方与院墙间的狭窄小夹道中。
直至他来到目标窗台下,他方才停下了脚步,直起腰身,屏息静气地将耳朵靠近窗边,通过自己事先留好的窗缝,仔细偷听着屋中的谈话。
正院上房正间里,谢文载正低声告诉表兄海西崖一个要紧消息:“……拦下来了,没有惊动任何人。杜伯钦那边以为信使已经顺利出了长安。若我们这边不透露半点风声,他起码要等到大半个月后,迟迟无法收到京城回信,才会生出疑心来。兴许,他还会怀疑是孙家见势不妙,不想管他死活了。孙家手里有他儿子做人质,可他手里……怕是什么都没有。孙家要拿他当弃子,他又能怎么办呢”
海西崖沉吟片刻,道:“他手里真的没有半点依仗么这是不是有点傻他把自己的独子都送到京城去了,就不怕他把事情做完后,孙家反脸不认人么到时候他独子性命不保,他又随时会被孙家出卖,那岂不是鸡飞蛋打他图什么呢我感觉他不象是那样的蠢人。能想出那等毒计,他多少有点心眼子吧”
谢文载想了想:“兴许他手里也有孙家的把柄吧至少是他自己认为有用的把柄。可实际上管不管用,那就只有孙家人知晓了。即使如此也没什么,就让杜伯钦迟迟等不到京城回音,误以为孙家要兔死狗烹,生出怨恨之意来。他手里若真有孙家的把柄,正好可以报复回去。毕竟镇国公府有办法对付杜伯钦,却奈何不了孙家人,若是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也太令人憋屈了!”
海西崖点点头:“如此也好。既然国公爷心里有成算,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那杜伯钦狡猾狠毒,若真叫他仗着孙家的势离了西北,只怕我们边军日后想要报复回去就难了。不能让他安然脱身!”
谢文载又道:“国公爷亲自吩咐了身边的亲兵,日夜不休地轮班盯守杜伯钦。无论是杜家在城中的宅子,还是城外的庄园,就连长安前卫那边,都有人监视,不会让他有机会往外传出任何信件。他那些亲笔写的信,全都会落入国公爷手中,日后便是他现成的罪证。不过,我们也不敢笃定他就一定没法往京中传信了,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们的动作也要够快才行,必须赶在京城正式下令之前,将他的罪名钉死,到时候就算京城真有人来救他,也无法翻案!”
“是要清查他的账目是吧”海西崖活动了一下双臂与十指,“行,没问题,只管交给我!你们能从杜伯钦那儿拿到多少账簿,就拿多少账簿回来,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盘查完毕的,绝对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谢文载闻言笑了:“我就知道,论算账盘账,整个西北边军里头,再也没人比表哥更高明了!”
海西崖摆摆手:“我也老了,头脑不如年轻时候清明,算账的本事不敢说比别人都强,只是胜在见识多一些,经验足一点儿,不容易被别人造假的手段糊弄住罢了。杜伯钦干的那些事,着实气人,孙家又是我们的老对头了。只要能让他们吃鳖,我必定会竭尽全力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不过,光是清查账目,就足以钉死杜伯钦了么他过往的经历也该查一查吧兴许还有什么错处呢我知道这需要花时间,未必能赶在孙家知情前办成,但镇国公府真的没办法彻底封绝杜伯钦对外的联系么不是说,那个张平贵,还有王老六,都已经把孙家在长安城里安插的据点供出来了,陕西都司已将那些人全数锁拿入狱。难不成还会有漏网之鱼”
“这种事很难说。”谢文载道,“张平贵只负责金家与颍川侯世子这两个目标,旁的事很少过问。王老六则是从提前住进杜家庄子的孙家死士处听说了消息,并非杜伯钦告知的。可那些死士至今不肯开口,谁也不知道王老六知道的情报是否就是全部了。兴许杜伯钦有所保留,又或是王老六听漏了什么人呢如今长安城中小道消息满天飞,若真有漏网之鱼,肯定已经得了信,哪怕联系不上杜伯钦,也有可能往京城孙家传信的。万一孙家没收到杜伯钦的信,却还是让兵部下了调令,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
海西崖点头:“不错。宁可做得多些,辛苦一点儿,也不能让他们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