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亚伦坐在床边,尽量凑上耳朵,听到的只是含糊不清的几个音节。
“我……药丢……钱……”
陈亚伦以为童心母亲是担心收费,便回答道:“童心已经帮过我了,我是免费帮你们找药。”
童心母亲轻微地摇了摇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陈亚伦琢磨不透,药找回来了,但童心的妈妈似乎对此并不高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来给你喂药。”童心在厨房里忙活,找来一只稍微干净的石碗,从药瓶中倒出三颗药丸,递到母亲的嘴边。
童心母亲晃了晃头,把脸转到一边,童心坚持地将药送到嘴边,僵持几秒后,童心母亲终于将药含进嘴里。
“来,喝水。”童心端起石碗。
还没等他把石碗凑过去,童心母亲一仰头,干脆把药吞了下去,接着侧过身,背对着陈亚伦和童心。
童心母亲的行为十分古怪,但毕竟是别人家事,陈亚伦也不好多问,他打量起着家中的物件摆设。
“童心,你们这经常死人吗?”陈亚伦随口问了一句。
他走到灶台旁,炉子是冷的,旁边的铁筐里放着烙好的泥巴饼,这是就此取材做出的干粮,西岭村的人拿它当主食。
尽管没多少营养,但起码能吃饱。
实际上,纳维亚边国很多人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他在灶台上发现一只空药瓶,标签被摘掉了,瓶身上没有任何信息。
童心放下石碗:“有些是吃不上饭会饿死,不过更多是穿制服的老爷来叫走了很多人,最后只回来几个,而且回来的一般都活不过一周。”
穿制服的老爷?跟陈亚伦心中的猜测差不多接近了。
尽管纳维亚国内部消息闭塞,但陈亚伦曾听工友说了一些事情。
塔克拉玛星各地时常爆发战争,各大势力纷争不断,连纳维亚这样羸弱的小国也被卷入其中。
政府经常会到郊区偏远的村庄招募青壮年投入战场,无数村庄最终都成了“孤寡村”。
而西岭村青壮年非常少,有且仅有伤残者留在村中,很符合这个现象。
每每讲到这里,那些工友总爱添油加醋,说什么战争要打很久,所以郊区的村民拼了命往内城搬家,避免被征光家里的孩子。
“童心,你家条件好像还算不错?”陈亚伦站在门口,童心家是少有的瓦片房顶,其他家多是茅草和木板。
“我妈妈前不久怀了小弟弟,官老爷给了一笔钱。”童心挤干毛巾的水分,擦拭母亲的额头。
屋内虽小,但整理得很干净,连童心母亲卧榻处也是井井有条,生活用品都摆在最近的地方。
根本看不出夫妻闹矛盾的痕迹。
陈亚伦走到室外,屋子背后是一块水槽和菜圃,灌溉的水流来自村中共用的大型储水罐,用一根根铁水管分流到各家,生活用水和农业用水混在一起。
“这是什么?”
陈亚伦蹲下身,在水槽旁的土里看到一只白色的瓶盖。
走近了才发现,不是瓶盖,而是一整只瓶子都埋在土里。
陈亚伦拔出瓶子,里面还有半瓶药片。
“又是药?”童心的家里有很多药的元素。
他掏出掌机扫描,很快又露出失望的神色。
“氟酯汀,医用麻药,误服会导致部分躯干麻痹,失去正常机能。”
麻药怎么埋在土里?陈亚伦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后院逛了一会,没有再发现类似的物品,这个家庭里总有几分怪异,陈亚伦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哐当!
室内传来一阵异响,陈亚伦赶紧贴近屋子的后墙,透过一丝缝隙朝屋中张望。
“爸爸!”童心稚嫩的声音传来。
一个毫无形象的男人站在屋子里,头发和胡须邋遢凌乱,双目充满血丝,他沾满油污的手抓着一只白色的药瓶,正怒气冲冲地朝童心发火。
“谁让你把它找回来的?谁让你找回来的!”男人近乎癫狂地怒吼。
童心委屈地哭喊:“我只想治好妈妈,她很难受……”
男人抓住童心的胳膊,用力地把童心的身子拉起来:“你这个小混蛋!你要害死我们啊?!”
童心痛得尖叫起来,路过的村民被叫喊声吸引,但很快又像是习惯了般扭过头去,置若罔闻地离开了。
童心的母亲躺在床上,从陈亚伦的角度看不见她的眼神,眼见自己孩子被打,她沉默得像是一座雕塑。
行为如此扭曲暴戾的男人,想来也不是第一天如此了,可在童心的讲述里,他居然还会体贴自己的父亲工作太辛苦,压力太大才会做出格的事情。
陈亚伦看不下去,离开后墙准备进屋阻止男人,他刚有动作,碰倒了墙角的锄头。
听见后院的动静,男人像只受惊吓的兔子,丢下童心就朝屋外跑去,接连翻过两堵围墙,头也不回地朝外面狂奔。
“别跑!”陈亚伦紧急追了上去。